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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区大院+警卫连 作者:泡泡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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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下一步,在今后就可能落下十年。在部队,这句话不夸张。
他的房间我天天打扫,他房里的东西我最清楚,包括各种荣誉、勋章。
XX省军区爱军jīng武个人标兵、XX省军区独立营优秀士兵、XX教导队优秀教练员骨gān比武总评双第一、XX军区侦查尖兵集训队尖刀学员、侦察兵单兵比武大赛个人全能、砺剑19XX演习比武jīng度she击冠军、武装越障冠军、个人三等功
这些沉甸甸的军功,他流血流汗拼回来的荣誉,就要毁在我的手上。
你上次说的大军区的关系,还能不能够上?我问白洋。
他说老高,我知道你想gān啥,可是人家不管这事,听说过现官不如现管吗,隔着层级,不符合部队规矩。
我去求栾司令员。
你可别天真了,那是司令员!你想找就找啊?他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出了名的正派老头,再说年后杨排参加比武,名次好就可以撤处分,你现在跑去找栾司令员,司令员还以为杨排让你来开后门,一生气,连处分都撤销不了。
是。何况我凭什么找司令员,就凭我一个犯错误的小兵?我太自不量力了。
先进没了,就算处分能撤销也是年后至少几个月的事qíng,等到那个时候,什么都板上钉钉了,来不及了。
办法,我需要的是办法。即使我一个微不足道的士兵,想要撼动一个军令如山的结果是蚍蜉撼树,我也要试,不惜一切代价。
白洋看着我,说:老高啊老高,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真是舍近求远,靠着大树都不知道享荫凉啊!
我抬起头:什么意思?
你知道副教导员是什么人吗?去打听打听吧。
我从不知道焦阳的这层关系,焦阳也没提起过。
我打听之后才知道,原来连里很多人早就知道,就只有我这个忙着跟在他屁股后头跑前跑后的人不知道。
真是讽刺。
军中的高gān子弟,天之骄子,从他的出身来说,他当个通信营的少校实在是委屈他了,到我们这种级别的军事机关挂职,更是太委屈了。用现在的词语说,军二代,红二代,军人世家,根正苗红。总之,是个上层建筑,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
焦阳来到这里没有提过一句身份,耍弄过一点特权意识,冲这点我敬他。
副教导员那么喜欢你,你又是他通讯员,跟他关系这么近,你去开口他应该会帮忙。你要抓住机会。白洋说。
是,机会。
属于一个普通士兵的机会,不多。
第48章
回到连队,文书找到我:高云伟,一排长让你去gān部室。
我敲开门,喊了报告,他正在屋里写材料。他说了声进来,我走进去,他抬起头。短暂、寻常的几秒钟,凝固的因子在空气里飘摇,即使我们四目相对,即使我来过这间gān部室无数次,即使我已经熟悉了这种沉默,此时此刻,我们的距离,如此遥远。无名的痛楚,紧紧攫住了我的心。
我想起了那首诗,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的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而是我想你痛彻心扉,却只能深埋心底。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说为什么叫我来,我先说话了。
我从军装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盒,放到他的桌上。
排长,听说昨晚你喝多了,现在好点了吗。这是我在医务室拿的,不伤胃,你收着吧。
他看了药盒一眼,微微沉默,说了声谢谢,把药盒放进了抽屉。
然后他停顿片刻,缓缓说:上午的qíng况我了解过了。排里的个别议论,你不要听进耳里。在集体中,个体意识要服从整体,但是犯了纪律,没什么可讲,谁举动,谁担责,这个责任要自己负,每个人犯错、出于任何理由犯错都一样。身为带兵的人,更要为个人言行承担后果。这个道理你懂了没有?
我听出来了,他为什么叫我来。
他知道我因为上午的表彰大会在想什么。杨东辉,在这种我们的关系陷入冰点的qíng形下,他还来做我的思想工作,不想我因为这件事背上沉重的包袱,不让我因为战友的议论而难受。
可是你自己呢,你自己的前途呢?
我宁愿他对我冷酷到底,这样我心里还能有一丝好受。
我看着他皱着的眉心,因缺少休息布着血丝的眼睛,还有身姿的疲惫。
见我沉默不语,杨东辉沉声说:没事了,回班吧。
我站着不动,许久,说:排长,对不起。
我认真地向他敬了一个军礼,很标准,很庄重。然后我转身打开门离去。
我到储物仓库拿出家里寄给我的钱,这笔钱来到部队后我一直没动过。我拿着去服务社买了几瓶好酒,几条高档烟。
焦阳看到我很意外,眼里一瞬间闪动着光彩。他似乎没想到我还会主动去找他。
我说:副教导员,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你说。他有些激动。
营区待闷了,我想出去逛逛,假很难请。
他明白了:行,这个周末我给你请假。
今晚行吗?我对他说,挺想出去的。
晚上,我跟着焦阳,我们出了军区,我带着他去附近我们分区的人常去的一家饭店。
焦阳见到我手上拎着的包,问我:出来逛还带着东西?
我说:副教,今天我请你喝酒。
他说:为什么请我喝酒?
我说:你帮了我的忙,我不能请你喝酒吗?
焦阳不说话了,笑了笑,然后就跟着我走。
饭店里我找了个包厢,只有我们俩。酒菜上齐以后我端起酒杯敬他,焦阳跟我碰杯后,微微一笑说:怎么了,知道我快要走了,给我送行?
我gān了。拉开了包的拉链。
从焦阳的表qíng,他应该从出来开始就猜到了我不是出来逛街。他看到烟酒,问我是什么意思。
我说完了,东西也都摆在他的面前。
焦阳一声不吭,把东西推回给我,叫我拿回去。我说,副教,我没求过什么人,我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但是今天,我求你。过去有让你不痛快的地方,希望你不要跟我计较。东西不值钱,但这是我现在能拿出来的全部。我知道你不会要,但我高云伟不会空着手求人,这是我给自己的规矩。
焦阳抬起头看着我,他的眼神在小饭馆不太明亮的灯光下,泛着苦涩。
他说: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个。
我沉默。
焦阳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没有管我,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他苦笑说:你傻啊,小子。你为了他来求我,我这心里还真说不出是个什么味儿。
他看着桌上的烟酒。加起来要几千块吧。他问我。把钱都用这上了?
我没做声。
他还是苦笑:你对他,真是心都掏出来了。
他没喝什么,却好像醉了。
焦阳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他对我说:我怎么碰不到你这样的呢?
我按住他的酒杯:副教,别喝了。
焦阳拉住我的手,我犹豫了一下,没动。
他紧紧拉着我的手,看着我的脸:云伟,你不怕我趁人之危,跟你提条件?还是你为了杨东辉,什么条件都能答应。
我说:你不是那种人。
焦阳说:那你就错了,别拿话架我。
我说:你不是。
他看着我:为什么?
我说:我知道。
他还是看着我:你不知道。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眼神里的伤感让我也很难受。
我知道。你不要以为我是有求你才故意这么说。副教,你是什么样人,我有眼睛,我有心。我看得到。
焦阳没有说话,许久,把酒杯塞进我手里,自己也端起酒杯,我们沉默地喝了一杯,又喝了第二杯。
我把酒杯顿在桌上,听到焦阳说:东西拿回去,等我的消息吧。在我走之前,会去争取的。
我看着他,焦阳看到我的表qíng,笑笑:放心吧,我既然答应了,就肯定会去办。
我说:副教,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他摇摇手,这些不用说了。还有,烟和酒都拿走,如果你还当我是个朋友。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副教,还有一件事想问你。
他说:你问。
我说:你挂职结束以后,要在连里带几个兵去大军区警卫营,是不是真的。
焦阳挂职结束后去大军区警卫营任教导员,这早就不是新闻。临走前他有几个兵的名额在手上,带走充实警卫营,这些连里早就在传,有些想去的战友也已经打了申请。
焦阳说:是的,本来我想把你带走,我不是想对你怎么样,只是不想跟你分开,想经常能看到你。你喜欢杨东辉,这种心qíng我想你能体会。不过放心,在我知道你对他的感qíng比我想的深很多以后,我就不再有这个想法了。怎么,为什么问这个。
我说:出门前我向连队打了申请。
焦阳拿着酒杯的手一下顿住了,他惊愕地看着我,说:你说什么?
我说:副教,我跟你去警卫营。
焦阳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他dòng悉的眼神能够看透一切。
你怕我不给你办成?他忽然说。
我说:我说过,我高云伟求人不会空着手的。你能帮我这么大的忙,我无以为报,如果副教看得起我,愿意接收,我跟你去新单位。
焦阳紧紧看着我,很久,他说:你不后悔?
不后悔。
他仍然看了我很久,他的眼中十分复杂。
最后,焦阳缓缓地说:云伟,你太聪明了,也太傻了。
第49章
当我跟焦阳走出包厢,我一抬头,一下子呆住了。
就在我们面前的一张桌子上,排长一个人坐在那里喝酒。
他一抬头,也看到了我跟焦阳。
我僵在那儿,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他盯着我们,我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这饭馆警备区的人常来,可是杨东辉很少会在私人时间出营区,他一向很自律。
我僵硬地喊了一声排长,杨东辉脸色铁沉,焦阳看到他,说:这么巧,杨排长一个人在这喝酒啊,兴致挺高啊?
杨东辉把酒倒杯里,他看了焦阳一眼:你俩的兴致也不低。
焦阳gān笑了笑:行了,那我们就不打扰你的雅兴了,你慢慢喝,云伟,我们走。
焦阳带着我往门外走,杨东辉忽然喊了一声:高云伟!
到!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完全是条件反she,忘了我们现在是在军区外面,饭店里的人被我吓了一跳,都抬起头看我。
过来!陪我喝酒。杨东辉拿了一个杯子顿在桌上,语气是不容抗拒的命令。
我还来不及反应,焦阳抢先说:不了,今天他是跟我出来的,不按时销假,不合规定吧。
规定?杨东辉说,规定战士非节假不出营区,他这不也出来了吗?都是违规,不差这一时半刻。
焦阳被堵得哑口无言,脸色也不好看起来。杨东辉站起来,走过来揽住我的肩膀一带,我整个人都被他揽过去箍在手臂里,他盯着焦阳的眼睛说:副教导员,我叫我的兵陪我喝两杯,你没意见吧。
焦阳毕竟是个校官,他感到下不了台,不高兴地说:既然这样,就问问云伟的意见,让他自己做主吧,是想留下还是跟我走,他自己决定。
杨东辉笑了笑,他那既霸气又qiáng硬的笑,像雄鹰飞过雪山带起的疾风,多少年后我都没忘。他说:这儿没他做主的份,我这人带兵霸道,是我的人就得听我的,从这小子到了警卫连,他的事都是我说了算。副教,得罪了!改天请你喝酒向你赔罪!
说完,杨东辉把我往桌旁一按,他的手像有千斤重,我就算想站起来也根本就无法动弹。
眼前这局面,我心里急,在这个节骨眼上,我怕排长的态度得罪了焦阳,他一怒之下不办答应我的事。我对焦阳说:副教,对不起,我们排长喝多了,我照顾一下,你先回吧。看到焦阳失望的眼神,我qiáng调:我向你保证的任务一定圆满完成,请放心!我用眼神提醒他。
焦阳走了,我坐在桌边,我留下了,杨东辉却不再说话,一言不发,只管一杯接一杯地喝酒,连眼角都不扫我一眼,好像我根本不存在。
我按住他去拿的酒瓶:排长,别再喝了,你昨天才喝伤了,这么喝伤身。
他胳膊一抬就把我的手震开,完全无视我,自顾自地喝。
我知道劝了也没用,我也不再劝了,周围是一片喧闹,只有我俩的桌子一片死寂。
我看着面前的酒杯,抬手倒满了,端起来就是一仰脖。火辣辣的酒液流进肚里,嘴里的味道都是苦的。
上次和他在小酒馆喝酒,我认他当哥,他和我推心置腹,我们的心靠得是那么近,我们喝了那么多,像有说不完的话。现在,同样是我们两人在面面相对地喝酒,却无话可说,我的心也仿佛老了十岁。
天若有qíng天亦老,才刚刚十八岁的我,就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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