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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仙君有劫 作者:黑猫白袜子
    ——(26)
    说话间,那人指尖微微颤动。
    季雪庭只觉身体一轻,随后整个人竟然便被那些细细的触丝束缚着,直接吊在半空之中。
    唉,没办法,毕竟我又不是人,感知上确实不太敏锐。
    纵然整个人已经彻底落入那诡异莫测之人的手中,季雪庭周身气息却依旧平稳如常,与那人搭话时甚至还透着一股求教般的温和与礼貌。
    你是什么时候把这些丝放在我身上的不等面具男回答,季雪庭忽然莞尔一笑,有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自己又抢先答道,是了,是那具伪装成我皇兄的傀儡。是我大意了。
    确实,太大意了。
    季雪庭在心底暗自检讨道。
    表面平静依旧,实际上此时的季雪庭正在暗自运功,使尽了一切力气企图破开那束缚着自己的奇怪触丝。只不过这一次困住他的触丝确实诡异,面前之人更像是早已知晓了季雪庭的一切弱点,他完全没有以情来动摇季雪庭的道心,而是十分粗暴地直接以这些细丝为连接,将季雪庭体内的灵气源源不断抽取了出去。
    面具后面又传来了那种让人不太舒服的笑声:唉,其实这手段不光彩,不过谁要季仙君修行的功法特殊,若是不使出这般手段,在下拿不到想要的东西,回去可是得被主家念叨的。
    哦,原来你背后还有主使之人?季雪庭笑问道,你所求的又是何物?
    那面具人此时已到了季雪庭面前,听到季雪庭的话不由摇头道:季仙君也真是的,都死到临头了,还想着来刺探我主家的身份呢。我听说那天界其实并不好待,对无品无级的小仙更是苛刻,季仙君又何苦这般敬业。
    说完,那人袖口倏然闪出一根细长银刃,宛若长蛇一般沿着手腕一路攀到男人的指尖,最后化为了一把细长锋利的薄薄小刀。
    银光微闪,季雪庭只觉自己身上一凉,身上那件刻印了无数保命仙符的袍子就在那把刀的刀刃之下化为了片片碎屑。
    这位朋友,你如此这般作为有伤风化啊。
    季雪庭察觉到自己上身瞬间裸在外面,不由叹气。
    你倒是冷静。
    那人将银刀抵在季雪庭胸口,慢慢割出一条极深的伤口来。
    给这具躯体特意制造出来的血液滴滴答答流淌出来,在幽暗的内堂内泛起一阵甜腻的腥香。
    毕竟我修行的功法特殊嘛。那个,你先前说的所需之物,应当不会是唔!
    季雪庭原本还想再勾着那面具男再透露些许信息出来。
    可还没有来及说完,便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闷哼。
    因为此时此刻,那面具男竟已经将手直接插入了他胸口的伤口之中,握住了他胸口之中用来充当心脏的那样东西。
    终于
    那人感受着指尖冰冷坚硬的触感,还有那灵物散发出的冷彻灵力,不由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叹息。
    随后他手臂一用力,眼看着便要直接将季雪庭的体内灵物直接扯出,可就在这时候,一股磅礴暴虐的仙力却猛然后堂门外倏然窜入房中,直直刺向面具男。
    啧!
    那人当机立断猛然一偏,仙力只来得及绞下了他的探入季雪庭胸口的那只胳膊。
    剧痛之中,那人身上的蔓伸出的细丝对季雪庭的禁锢稍松,季雪庭眼神冰冷,直接唤起凌苍剑刺向了那人后背。
    那人在敏捷地一蜷身体,以格外古怪的姿势躲过了这一剑。
    此时他已经可以感觉到,有某种格外庞大,暴虐而疯狂的东西已经靠近了这里,顾不上季雪庭,他直接转身,随不管不顾便往门外窜去。
    然而,那片幽暗的影子早已簌簌占据了后堂之外的整片区域。
    嘶嘶
    嘶
    那些影子在蠕动,在以人类无法理解的声响轻柔的嘶鸣。在季雪庭与面具男对峙的那一刻,它们便无声无息地浸透到了整个后堂。所有的光影,所有的声音,所有的似乎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彻底的被一种虚无的黑暗所彻底吞噬。
    接下来,季雪庭对于周遭发生的事情,就只剩下猜想了。
    最开始的时候,季雪庭还能勉强听到一些打斗的声响,紧接着,是一些细小的,极为凄厉的惨叫传进了季雪庭的耳朵。
    但很快,那些细小的动静就消失了。
    感觉那声音似乎也被什么东西吞噬了一般。
    季雪庭凝神看着自己眼前的一片黑暗。其实作为一名神仙,即便是在最暗之处,他也应该能看到些许物件的轮廓才对。
    可此时此刻,他却什么都无法看见。
    甚至就连无感似乎都被这种黑暗给慢慢地包裹和吞没了一般。
    原本他倒是条件反射性地想要探查一下周围状况,他想知道来者究竟是谁。
    但很快季雪庭就意识到,无论周围发生了什么,无论这片黑暗的主人是谁,对他又想做些什么,他其实都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这就很无奈了。
    季雪庭此时受创略重,之前那些触丝已将他体内所有灵力抽取殆尽,更何况方才他拼尽全力驱动凌苍剑袭向那面具男的一击,更是让他原本就十分糟糕的内府再受重创。
    即便是没有这片黑暗来袭,以他目前这惨淡的身体状况,恐怕得在这鬼地方吊上个两三天,才有可能积攒起足够驱使这具躯体所需的灵气了。
    季雪庭有点头痛地在半空中想道。
    然后,他就直接放松了身体,任由阴影中的某些东西慢慢靠近了自己。
    咳咳敢问这位兄台,也是要来取我体内灵物的么?
    季雪庭苦笑着问道。
    纵然什么都看不见,但这片黑暗之中显然并不只有浓黑的影子。事实上,即便是以季雪庭这副并不敏感的身体,也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这片影子实际上是由什么极为癫狂扭曲的东西共同组成的。
    那种强烈的侵袭感和窥视感甚至让季雪庭感觉到皮肤微微有些刺痛。
    纵然黑影似乎是解决掉了那位面具兄弟,可季雪庭还是觉得,来者恐怕有点不善。
    天衢并没有回答季雪庭。
    他正站在万千念蛇所构成的暗影蛇阵之中,深深地凝望着季雪庭。
    他的身体正在发抖。
    跟完全无法看到周围环境的季雪庭不同,此时此刻整个后堂的万事万物都已经被念蛇所包围,这也就是说,季雪庭身上的一切都化为了无比鲜明的感知,印入了天衢的心魂之中。
    季雪庭受伤了,季雪庭差点在他赶来之前,就被那只傀儡挖走心脏这个念头几乎快要让天衢发狂,如果不是他可以无比清晰地感觉到季雪庭胸口伤口正在缓慢愈合,他很怀疑自己甚至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念蛇。
    【别忘了,你也曾经做过差不多的事情啊。】
    【晏慈,晏慈,你曾经一口一口,吞下过他的心脏】
    【他的心被挖了。】
    【你的阿雪,死的时候,身体里没有心呢。】
    一直到此刻,那些念蛇们依旧在他的耳边窃窃私语。天衢甚至不敢在季雪庭面前发出一点点声息。
    他比害怕神魂俱灭还要害怕此刻。
    他害怕被季雪庭点出自己如今的身份。
    唔,那个,阁下?无论你要杀要剐,劳烦速战速决好吗?
    季雪庭等了许久,也不见黑暗中那人有任何动作。
    但不知道为何,即便面对那个面具男的挖心之举都十分冷静的他,此时却莫名其妙的有点全身发毛。
    无奈之下,他只得小声催促了一声。
    然后,一双冰冷的手便轻轻抚上了他的身体。
    阁下?
    季雪庭下意识地顿住呼吸。
    只不过,预想中的疼痛和侵害却并没有出现。
    黑暗中的来者以近乎怜惜的方式将动弹不得的季雪庭从半空中放了下来。
    他把季雪庭抱在了自己怀中。
    季雪庭微微蹙眉,他发现,那位黑暗来客的身体完全异于常人粗糙,冰冷的鳞片,如今正抵着他的胳膊。那种奇异的触感让季雪庭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汗毛倒竖的感觉也愈发鲜明。
    所以说,抱着他的那个人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就在季雪庭拼命思考来者是妖是魔的时候,忽然他的唇上一凉。
    那人吻住了他。
    下一刻,近乎无穷无尽的灵力就那样被渡入了季雪庭的体内。
    季雪庭本能地想要逃开,可那人却用手指牢牢地卡住了他的脖颈,迫使他只能无助地仰头,然后接受那股力量。
    外来者的灵力沁入体内的感觉十分微妙。季雪庭唯一能想到的形容便是仿佛有蛇正在他的身体内部不断蠕动一般。他全身战栗,毛骨悚然,可渐渐的,更加奇异的感觉顺着灵力入侵的部位散发出来。
    他的身体在不由自主的放松,而且不顾季雪庭的意愿,格外贪婪地吸收起了这股来自于外人的灵力。
    作者有话要说:天衢:其实我真的没想做别的,毕竟我不配我就是单纯地帮他充个电。
    第29章
    磅礴浩荡的灵力汇入这具人造躯体之后转瞬便变得格外温煦轻柔,点点渗入肌理经脉之内。季雪庭感受着自己霎时变得充盈澎湃的内府,表面假装做一片木然之态,心中却是翻腾不已。他作为灵物寄身,最大的难处就是无法汇集天地灵气,只能依凭体内作为核心的那一件灵物溢散出来些许灵力勉强修行。可此时此刻,那人以口渡入他体内的那股灵气却是如此违反常理,他的躯体不仅没有排斥这股外来灵气,甚至还如同久旱遇雨一般,格外贪婪地主动吸收起了这股力量。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人又是谁?
    季雪庭心中惊疑不定,正待细想,然而覆在他身上那人忽的换了一种渡灵之法,这其中略去不可言说数段描述,只说那季雪庭原本还勉勉强强将来人划分到非敌这一范畴,到了那一吻终末,他却是忍无可忍,一声尔敢之后,便一跃而起持剑猛然刺向了那人。
    说来也怪,那人转瞬吞没那面具男,又在顷刻之间操纵如此多暗影,一身术法来历不明深不可测,偏偏季雪庭这般持剑想向,他却不管不避,任由季雪庭一剑刺向己身。
    不仅如此,他身上分明已中一剑,对待季雪庭时动作却依旧轻柔。
    季雪庭只感觉自己胸口忽然一凉,是那人伸手向前,不知在季雪庭身上抹了何物。紧接着,他胸口那道被面具人割出来的伤口竟然瞬间愈合,完好如初。
    这样一来,反而是季雪庭动作稍凝,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阁下究竟是谁?
    季雪庭不由皱眉,又问了一句。
    那人依旧静默无声,然而行动之间,却恍惚有万般柔情,千分亏欠。
    季雪庭还待开口,面上却忽然蒙上了布料似的东西,等到他一把扯下那玩意,才发现先前笼罩在整个后堂之内的浓黑暗影早已褪去,那救了他,偏又轻薄于他的诡异之人,自然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季雪庭低头望向自己手中之物,发现先前罩住他的竟然还是一件察觉不出质地材料的白色外袍,而这外袍不知来历,布料之间却有丝丝仙气氤氲旋转,显然不是凡物。
    静默片刻,季雪庭眉头一松,想道:管他的,穿上再说。
    他心中莫名有种强烈直觉,那黑暗中的登徒子纵然行事十分下流,却定然不会害他。
    季雪庭向来豁达,这么一想便大喇喇便将那仙袍一抖,披在身身上。然后他就发现那衣服竟然颇为合身。
    事实上,甚至还不止是合身,那衣服穿在他身上,倒像是什么人特地取天材地宝精心量体裁衣,为他特意做成的一般,不然他穿着那仙袍,也不会如此长身玉立,冰肌琼骨,宛若直接从月宫落入凡间的天人。
    季雪庭此时倒是不知那仙袍愈发衬出他的美貌非常,抖了抖袖口,觉得此衣质地颇好,心下便也觉得满意。随即他的注意力便放在了后堂地上一处显眼的血肉上。
    原先散落满地的傀儡碎屑恐怕也被那黑影中人直接带走,因此光秃秃的石地之上,面具人残留下来的一点碎肉残骸便显得格外显眼,应当也是那一位贴心为他留下的东西。
    如此一来,季雪庭对那人行事愈发觉得迷惑,实在是想不通这般体贴周道之人为何还能做出那种
    算了算了,非礼勿思,非礼勿想。
    季雪庭摇了摇头,懒得再去回想黑暗中那人对他上下其手的事情。
    他走上前去,用剑鞘在那碎肉之中挑了挑,竟然有些庆幸先前自己视线被阻不曾亲眼见到这位面具仁兄在黑暗中的遭遇。毕竟,即便只看他留下来的这些也实在有点惨。
    当然,恐怕也是顾及到季雪庭接下来要调查令瀛城中事,那位黑暗来客竟然还十分贴心地为季雪庭留下来面具兄的完整头颅。解开了那满是裂痕的喜福神面具,一颗扭曲歪斜的头颅显现出来,满是斑纹的鬼脸上还残留着濒死时候骇然恐慌的表情。
    伥鬼?
    季雪庭一眼认出那头颅原身,眼底掠过一抹深思。
    这种鬼天性极贱,纵然修炼到千年万年的道行,却始终无自己主张,必须要依附他人,受人驱使,才能使出一身本领来。
    也正是因为这般好使,这种妖魔虽然名声极响,却早已因为被各路妖魔鬼怪抓捕驱使,消耗殆尽了。
    而他面前这只伥鬼面上斑纹如此繁多且色浓,显然是修行已久且道行高深,季雪庭先前被他所制倒是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这般罕见贵重的好工具,为何却会派来瀛城这种小地方,而且,它又是为何要来取季雪庭的灵物?
    是因为察觉到季雪庭等人出现会碍事,还是因为别的
    果然是个有主家的倒霉鬼啊为了取我身中灵物最后却落得这般下场,你说你又是何苦这么敬业呢?
    片刻后,季雪庭收起思绪,轻声笑道,将先前那鬼取笑自己的话又送还了回去,然后他便伸手抓起那伥鬼脑后发辫,提着那滴滴答答只往下淌汁的头颅往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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