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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君有劫 作者:黑猫白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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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前,那些伤痕都深可见骨是季雪庭想法设法企图自尽时留下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季雪庭才会以这样的方式被牢牢拷在床上。
好可怜,伤口还痛吗?
晏慈呆呆地抚摸着那些伤口,他在床边发了一会儿呆,忽然又自顾自地笑道。
他生得十分俊美,哪怕如今是如此形销骨立也依旧有张唬人的面皮。
可此时时刻,他明明是笑着的,可他的眼底眉梢,却洋溢着一种叫人不安的癫狂来。
紧接着他怜惜地俯下身,轻轻地吻了吻那些伤口。
没关系,我这次带了新药我试过了,将四肢切断,在敷上这种药膏,那肢体竟然也可以重新长合回去。你说是不是真的很神奇,不亏是昆仑中人带下来的仙药。哦,对了,你是不是还没有见过那些仙人?下次有机会,我带你去见他们。虽然我还是觉得他们很无趣,不过那些神仙法术倒确实颇有一些趣味,你不是最喜欢这些小把戏的吗?我觉得你会喜欢的
晏慈自顾自地絮絮叨叨,指尖沾着些药膏,轻轻拂过季雪庭身上微红的疤痕。
自他到来后,自始至终不曾有任何言语和动作的少年,在他的碰触下开始不停地颤抖。
察觉到季雪庭的动静,晏慈有些心慌地抱起了对方检查起来。
昔日的晏慈看不见,可如今的天衢却看得无比分明。
被强迫抬起脸之后,便可以看见形销骨立的少年双目空洞,倒比作为盲人的晏慈还要无神。
晶莹的泪水涔涔流下,少年整张脸白得近乎透明。
喉咙间咕噜着含糊的低语,却因为口枷所困而根本无法吐词。
你是想说什么吗?
晏慈侧耳倾听,半晌之后,微微蹙眉,有些为难地说道。
季雪庭忽然抬起手,深深地掐在了他的胳膊之中。
他很用力,指甲几乎已经快要陷入晏慈的皮肉之中,可这般疼痛之下,晏慈反而比先前还要显得高兴一点。
你今天的精神看着倒是比前些日子好多了
说罢,晏慈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伸手,慢慢解开了季雪庭地口枷。
到了此刻,才听得那少年喃喃低语。
我想死。
让我死
第32章
晏慈,你让我死好不好,我求你,我求你让我死。
太久没有跟人说话,季雪庭的低喃听起来有种生锈似干涩。
可晏慈却专注地侧过头,贪婪地聆听着季雪庭的低喃,宛若那声音是梵天妙音一般。
季雪庭看着他的表情,声音便一点点消散了。
你不会死。
发觉季雪庭沉默了下去,晏慈便一字一句,轻声地对怀中的少年说道。
我不会让你死不是说好了我们两个要天长地久,白头偕老吗?我和你还有很长很长的时光要一起共度呢,我怎么舍得你去死
季雪庭在听到天长地久,白头偕老几个字时候,忽的发出了一声压抑的抽泣。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本能,虚弱地在晏慈的怀中瑟瑟发抖。但这样虚弱的挣扎,无非也就是让晏慈下意识地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
别生气,阿雪,你别生气。
也许是少年身上传来的抗拒实在是太过于强烈,以至于甚至已经神智疯癫的晏慈都意识到什么,男人脸上浮现出了惶恐的情绪,他不断地重复着空洞的劝慰。
这么与季雪庭相互僵持了片刻之后,晏慈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讨好似的从自己的袖中取出了一把小刀,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刀柄塞在了季雪庭的手中。
然后他用自己的双手死死合着季雪庭的手,身体向前,好让季雪庭可以将那把刀直接刺进他的身体。
你要是不高兴,就再刺我几刀好啦,这次我在刀刃上抹了一种可以让血流不止且伤口剧痛的毒,这一次伤口一定很痛很痛你心里有气,我知道的,没关系,你有什么不高兴就发泄出来,多刺我几刀就好啦!
他的眼神空洞,然而脸上却泛着格外殷切的笑。
那把刀握在季雪庭手中,却是借着他自己的力量直接没入他的胸口。
片刻之后,晏慈脸色变得比之前更加苍白了一些,而呼吸也难以自抑的变得粗重起来。
因为毒而微微发黑的血慢慢渗出,一滴一滴淋在季雪庭的身上。
季雪庭沉默地凝视着晏慈胸口逐渐扩大渗开的血污,嘴角神经质地扭曲了一下,看上去近乎是一个微笑。
少年的挣扎就这么停止了,对于晏慈来说,这仿佛是什么格外让人欢欣鼓舞的事情。
阿雪,没关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会安排好一切,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永远逍遥自在地在一起了
晏慈一边低语一边轻轻地吻着季雪庭的脸颊,嘴角荡漾着残破而扭曲的微笑。
季雪庭并没有理会他,所以他依旧自顾自地陷在自己甜美的妄想之中。只有三千年后的天衢仙君正在那间石室之中发出了绝望的呐喊
他快死了!你放过他!晏慈,你放过他!
双目不可视物的晏慈并没有发现,此刻季雪庭之所以如此沉默,是因为他牙关紧咬,唇边已有一道细细血线蜿蜒留下。
借着晏慈自残时的血腥气,季雪庭已然咬舌自尽,只不过怕被身边的男人察觉,便是到了此时他也不敢露出半点声息。
然而到底还是未能死成只要是关于季雪庭的事,晏慈似乎总有一种魔障般的直觉。
阿雪,你怎么了?
晏慈伸手抚向季雪庭,掌心一片濡湿。
他顿时变了脸色。
阿雪,别这样,别这样
他企图掰开季雪庭的下巴,然而昔日即便是蹭破了皮也要斤斤计较大惊小怪半天的小皇子,如今却能忍住咬舌时候的剧痛,任由晏慈怎么用力也未曾松口。
到了最后
晏慈只好亲手,卸掉了季雪庭的下巴。
季雪庭终于哭了出来,然而关节被卸,连那哭声也只是模糊几声呜呜,并不成调,配合着大量殷红鲜血混着唾液从他无法闭合的口唇中淌出,那副模样看着是如此狼狈。
你是故意的对吗?
而晏慈惊惧之下,周身更是颤抖不已,许久不能平复。
他抱着季雪庭,将头抵在那人的脖颈之间,许久忽然沙哑出声。
果然是阿雪,还是这么聪明,没有等到季雪庭的回应,他也不可能等到那人的回应,晏慈自言自语,轻声呢喃,从我一进来就设计好了吧,你知道我会做什么,所以才找了机会呵呵,呵呵呵
甚至就连让晏慈取下口枷时候发出的呜咽,乃至激他自残好用血腥味遮掩咬舌时的气息,也都是在计算了无数遍的结果吧。
而这些,即便不细说,两人都已心知肚明。
季雪庭寻死不成,先前在晏慈面前展露出来的那一丝丝活气也瞬间消散。他不言不语,面无表情地侧身躺在石床之上,除了呼吸时候最为细微的起伏,他再也没有一丝动静。
晏慈不断地抚摸着他,他恐惧地捕捉着季雪庭身上那格外微弱的脉动,脸上终于浮现出了彻底崩溃的人才会有的那种表情。
我知道你很痛苦,我知道的没事的,阿雪,你看,我已经想到办法弥补了,我会让你不再饱受这种痛苦,我会我会让我们两个和好如初的
他神经质地说道。
然后他慢慢起身,站到门前,扯了扯关联外界的银铃。
很快,密室的大门再次打开,一名笼在黑袍中的死士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晏慈面前。
把那忘忧呈上来。
忘忧
听到那两字,原本已经心神涣散的季雪庭眼瞳中倏然闪过一抹惊惧的目光。
忘忧忘忧,药如其名,那是以一种罕见妖魔悬河之骨炼制而成的秘药,据说只要服下它,便可忘记世间一切烦忧。
当然,生于深宫之中,季雪庭自然知道这不过是一种以讹传讹的说法,忘忧压根就不是那般美妙的灵丹妙药,不过是一种特殊的丹药,可以让人忘却一切前尘往事,更可怕的是,以此药再辅以特殊秘法,甚至可以彻彻底底改变一个人的记忆甚至心智
不过一瞬,季雪庭寒毛倒立,恍惚间已经知道晏慈所想。
晏慈指尖捻着那枚忘忧回到了床边,药丸香气扑鼻,表面蒙着一层梦幻般的烟气起伏不定。只看外表,忘忧便是世人所想的仙丹模样,谁有能想到,正是这样的一枚药丸,竟然是可以扼杀一个人心魂的断肠毒药。
季雪庭抬头望着晏慈,喉间胸口血迹尚未干涸,人却已经疯狂挣扎起来,他企图躲开晏慈,可在晏慈的桎梏之下,他所有的挣扎都像是断了翅膀的鸟,脆弱得一捏就碎。
晏慈抱住了季雪庭。
哪怕季雪庭找到机会,将手指用力地抠进他胸口的伤口之中,他也不闪不避,只是抓着那枚忘忧,神情恍惚而欢愉,仿佛已有了这世间最完满的一切。
他不断地吻着季雪庭汗津津的头发和被泪水彻底糊成一团的脸。两行清泪自他无神空洞的眼睛里缓缓落下,可他的唇边浮起了彻底疯癫的微笑。
阿雪,乖,很快我们两个就会和好啦你也再也不会难受痛苦了
他喃喃低语。
【我恨你】
【我恨你!】
季雪庭望着他,在绝望之中,被迫咽下了那一枚忘忧。
只可惜,他无法发声,而晏慈也无法视物,自然不曾看到,他在那一刻厌憎仇恨到极点的目光。
双目已盲的男人就那样抱着身形渐渐变得瘫软下去的雪庭,用沙哑而狂热的声音在少年耳边热切地低语道:
理国已破,宣朝灭亡,你父皇母后,你皇兄都早已弃你而逃,是我让你假死逃出皇宫,将你救了出来。我们两个在这个小院之中,抛弃了一切前尘往事,逍遥度日,恩爱异常
从此以后,你我两人,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我要杀了你。
幻境之中,那男人怀中的少年神色渐渐变得茫然天真,终不复先前抗拒之态。
戏台之下,天衢仙君喉中猛然迸出一声泣血长呼。
高高在上的仙君神智溃散,彻底癫狂,抬手猛然袭向了幻影中那个满脸扭曲的男人。
不想天衢仙君毫不留情的神念一袭之下,那晏慈固然是身首异处,瞬间被碎尸万段,他自己却也猛然遭受一击重击,整个人一口黑血喷出,瞬间倒地。
天衢恍恍惚惚低下头,正看到自己胸腹处血肉模糊的空洞。
方才他斩向三千年那个晏慈的攻击,尽数落在了他自己身上。
呵呵呵是啊
分明是妖魔诡计导致的自残,可看着自己身上那恐怖的伤处,天衢不怒反笑,忽然自言自语道。
我不知早就知道了吗?那是我,那也是我啊
话音之中,受其心念所想,无数道黑影蠕蠕而动,径直朝着他自己扑来。一瞬之间,天衢仙君周身鲜血迸射,几乎已无人形,那些骇人的念蛇带着无尽怨气恨意,在他回忆起往昔的瞬间,已经直接反噬自己,齐齐啃噬起天衢仙君自身的神魂。
唔,痛痛痛
山神庙之前,季雪庭以手按胸,皱着眉头嘟囔了一句。
究竟是想到了些什么啊?
他抱怨着。
胸口的疼痛不过一瞬,随即便倏然散去。季雪庭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山神庙,也如他所预料的一般,早已衰败多时。
空山破庙配妖魔,倒也挺般配。季雪庭吹了一声口哨,随即提着剑向前,一脚踢开了那破败的山寺大门走了进去。
第33章
踏入山神庙的一瞬间,季雪庭便已能觉察出此界已被妖魔设下了特殊的迷阵。
昨夜里曾经见到过的香炉与神龛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惨淡的天光和面前金碧辉煌的朱门高楼这里哪里是山神庙中,分明是什么世间大族的居所才对。
季雪庭回过头一看,自己来时那两扇大门早已消失不见,只余一道高高冷肃的院墙横亘在苍天之下。
好吧。
季雪庭挑挑眉,便如那妖魔所期望的一般进了那高门之内。
其中重重楼阁步步亭台自是不必细说,季雪庭一路沿着回廊往那大院深处走去。
此地显是有什么喜事,院落内张灯结彩各处喜庆,只是这一切都笼罩在死一般的寂静之中。偌大院落中自然不乏仆从主子,只是那些人形俱是一动不动,走近一看,不出意料也都是些做得精细的傀儡,穿着古时衣裳一动不动。只不过那傀儡也确实做得惟妙惟肖,便是脸面表情都做得很是到位,明明是木制面具,竟然也能看出院中所有人的无尽惶恐慌乱之意。
若非衣衫之下还能看到傀儡的活动关节以及其身后的黑线,即便是季雪庭都要忍不住怀疑这些倒霉蛋是不是被抢掳而来的老百姓,被安置在这里又被施了什么定身术。
季雪庭检查了那些傀儡一番,并无什么发现,便顺着心中直觉继续往前。
一直到他鬼使神差推开了一扇院门,到了自己曾经十分熟悉的一处院落,这才恍然大悟。
倒是难怪他先前一路走来,只觉此处花木布局倒是难得有几分古意实在是因为,那妖魔给他准备的,恰恰便是三千年前的晏家大宅。而且此处院落正是晏家那位尊贵无比的莲华子晏慈昔日起居之地。
当年季雪庭与晏慈清浓之时,实在不记得在这地方厮混过多少快活时光,当然,后来
这还有完没完?
季雪庭想想先前妖魔设下的种种套路,只得扶额叹息,心道这妖魔鬼怪确实是无甚新意,翻来覆去都是同一种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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