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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君有劫 作者:黑猫白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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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今这妇人状况却十分蹊跷,她腹中鬼气氤氲,偏偏腹内孩儿又与真正的胎儿无异,这实在是有些说不通。
这时鲁仁看那妇人害怕的模样实在可怜,不由心生怜悯:既然她腹中孩儿有胎心胎脉,指不定就是个寻常孩子,而她今夜在山间如此奔走,说不定撞上了什么东西这才沾染了鬼气。季仙友不妨干脆就赐她一道除晦符,然后寻个远些的城镇安置一番便不用再管了。
鲁仁轻声劝道。
可季雪庭却摇了摇头:不行,她身上一定有什么不妥。
可是
季雪庭忽然望着鲁仁,一声轻笑,然后开口:鲁仙官,你方才也说了,她今夜在山间奔走许久这倒是提醒我了,这妇人怀胎六月,身体虚弱,为何竟然能在山中奔逃如此之久?方才我们初遇她时,你可还记得,那些追捕她的可都是凡人中的青壮,尚且需要带狗带人连夜追赶,这般追到半夜,才在这人迹罕至,山石陡峭的山林深处勉强堵到她。
一边说着,季雪庭一边回头望向地上那惊惶欲死,在定身术下依旧兀自颤抖不休的妇人。
季雪庭一抬手,直接打了一道仙诀到了陈氏身上。
下一刻那陈氏神色瞬间舒缓了许多,只不过目光也瞬间变得漆黑无神,整个人看着看着就神志恍惚了。
季雪庭重新上前,微微探身,盯住了陈氏的眼睛。
陈氏,我来四方巡查神使季雪庭,你可愿意告诉我,你腹中之子的来历?
季雪庭声音低沉,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
那陈氏眼中徐徐流出两道眼泪,开口时语调却平板无波,宛在梦中。
两年前,我丈夫陈大郎死了
陈氏乃是外乡人,两年前才刚刚榆口村陈家,丈夫陈大郎就出了事故直接死了。陈大郎乃是一脉单传,陈氏新嫁,自然不曾留下子嗣。陈家婆婆顿时觉得天崩地裂,心智混沌癫狂,要么便是抱着儿子牌位以泪洗面,要么就是磋磨陈氏,咒骂她是丧门星,克死了自己的儿子,给陈家绝了后。偏生陈氏出生在一个迂腐教习家中,家里人也不许她回家,陈氏被折磨得几次寻死,奄奄一息。
而就在她觉得自己可能快要活不下去之时,村里人给她请了贞节牌坊。
立牌坊那日,陈家门前终于热闹了起来,多了几分喜气。
而正是在那立牌坊的酒席上,陈氏遇到了一个道人。
那个道人衣衫褴褛,身形佝偻。
也许是为了讨个彩头,也不顾旁人奚落,自顾自的便在树下卖些随喜的鞭炮,黄纸,还有
我看到他在卖喜福神面具。
妇人神色木然,声音虚幻,轻声说道,却不知道在她口中说出道人与喜福神面具的那一瞬间,身侧三人俱是神色大变。
当然,季雪庭倒是还能维持住表面冷静,继续维系着妇人身上的仙诀。
可他身后的天衢却没有那么好了,九华真人乃是三千年前那场惨事的元凶,天衢对他是恨之入骨,执念极深,此时骤然听得仇敌消息,上仙威压外泄,山中倏然刮起一阵黑漆漆的罡风,鸦鸟凄然惨叫,猛然自周边树荫中腾然受惊而出,周遭顿时一片阴风阵阵,好不骇人。
天衢上仙。
好在关键时刻,那季雪庭忽然开口轻声唤道。
莫忘了我方才同你说的。
那齿间咯咯作响,周身幻生了无数蛇鳞的天衢,原本以是一副近乎入魔的狂态,这时候骤然听得季雪庭低语,身形顿时一僵。虽是痛苦万分,可季雪庭的话语终究还是更重要些。天衢好不容易,终于强行冷静了下来。
阿雪,你觉得是他吗?
白发仙君站在季雪庭身后,直直望着地上妇人,幽幽问道。
季雪庭背对着他,轻轻摆手。
我不知道。
季雪庭道,接着他又凝视着陈氏,继续问道。
然后呢?那道人跟你说了什么?
他见到我,就对我说,我好可怜
【殿下,你好可怜啊】
季雪庭耳边仿佛响起了一个虚幻怪异的声音。
他垂下了眼眸,掩去眼底异色。
在他面前,陈氏无知无觉,继续诉说。
他对我说,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儿,这般为了丈夫守贞,便值得他指点我一番。他说,只要在那个月的十五,有月亮的晚上,穿红衣,红鞋,点上他给我的香,然后跟着那香烟的方向走,便可以走到一间最最灵验不过的娘娘庙里去我要去庙里,求娘娘开恩,让我与大郎相聚一夜,只要一夜即可,娘娘好心,定然会让我得子。
说到这里,那陈氏脸上忽然颤抖了一下,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叫人十分不舒服的笑容来。
我怀上了。呵呵,我真的怀上了。我不是丧门星了,我给陈家留后了!我以后我以后终于有指望啦
可是他们不信!谁都不信我!婆婆不信我!村里的人也不信我!为什么啊?为什么!这明明就是大郎的孩子啊!这是陈家的孩子!
呜呜呜呜没有人信我,他们说我不守妇道,他们要杀了我他们说不能让村里的贞节牌坊倒了所以他们一定要让我早点沉塘
回想起那般惨事,陈氏瞬间心魂大恸,整个人又显现出了惊惧绝望来。
作者有话要说:社畜雪庭:虽然你挖心挖肺哭哭啼啼天天自虐但是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耽误到我工作。
打工人的心可是很冷酷的.jpg
第56章
这明明就是我的孩子
仙诀法力渐消,陈氏身形颤抖,大哭不止。
季雪庭皱了皱眉头,趁着最后一点仙法尚在,继续开口追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前往娘娘庙求子的?
那陈氏恍惚了一下,似乎十分费劲才想起来:一个月一个月之前
听到这个回应季雪庭不由侧过头来,与天衢对视了一眼。
陈氏的肚子如此显怀,若真是个正常孩子,那它可绝不只有一个月。
你的肚子明明已有五六个月份大小,若真是你一个月之前去娘娘庙里求来的孩子,它怎么可能在一个月之间就长得这么大?
季雪庭指着妇人的肚皮,平静开口问道。
我的肚子我的肚子
陈氏听到季雪庭的话之后,口中轻声嘀咕了几声,然后便神色怔怔地低下头,望向自己的之前一直拼死护着的肚皮。
下一刻,那妇人的呼吸变得粗重急促起来。
我没记错,就是上个月的月圆,我去娘娘庙求了子,可是,为什么我的肚子会这么大?
她颤抖了起来,低语中渐渐渗出了止不住的惊慌失措。
对啊,为什么我的肚子,会是这么大?
到了此时,季雪庭心中已是了然。
这妇人为了腹中这个孩子差点儿被自己同村之人抓去沉塘,可即便是这样,在季雪庭以仙力灌入低语中点破谜障之前,她都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肚子的不对劲,很显然便是被什么东西以术法迷了心窍才会如此。
就在这时,陈氏忽然一把抓住季雪庭的袖口。
妇人苍白的脸上竟然有蚯蚓般的青筋浮现,她直勾勾地看着季雪庭,口中大叫了一声:我的孩子!
随后,她便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身子一软,彻底软倒了下去。
季雪庭下意识便想接住对方,不想身侧天衢忽然抬手使出了一道仙法,那妇人身体便平平移了出去,径直落到了鲁仁怀中。
凡人神魂脆弱,你替她解开了谜障,她反倒受不住才会晕过去。
天衢轻声说道。
仿佛很怕季雪庭会因为那妇人担心似的。
我知道。
季雪庭苦笑道,然后便望向了手足无措,忽然间抱了个凡人的鲁仁。
麻烦鲁仙友稍稍照顾一下这名凡人。他说道。
然后才回头对上天衢。
只不过我本来还想多问点事情看她如今情况,恐怕无论如何也得等到明日了。
说到这里,季雪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心中有些紧绷。
因为凡人若是心魂受损,最好便是带到凡人多的地方以人气滋养回来,季雪庭带着人当即缩地成寸往临县找了一间客栈住下。
其实三更半夜城门都关了还有人忽然前来住店,那客栈老板心中本是十分惊恐的,不过这份惊恐在季雪庭直接甩出重重一锭银子之后瞬间便转为了殷勤,当即便按照季雪庭吩咐,将整个后院四间厢房都让与了这一行人。
季雪庭其实倒也算得清楚,鲁仁,天衢,陈氏与他自己各有一间房间可供安歇,结果他进了自己房间后刚褪去外袍,伸了个懒腰想要安歇下来,一回头,发现房间角落里某位白发仙君正一动不动站在阴影之中,白着一张脸怔怔看着他。
天衢仙君?
季雪庭一怔,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纳闷问道:可是有什么事情?
天衢还是那般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季雪庭是个一旦他没看着就会直接在原地散去的幻影一般。对上天衢这般眼神,季雪庭心中难免又是咯噔一下。
总不至于无缘无故又发疯了吧?季雪庭暗暗叫苦,面上神色倒是自然:其实仙君倒是不至于这般紧跟着我,即便那陈氏真的与九华真人有关,也不至于这么一晚上我就会被人暗害了。
提到九华真人,天衢脸上血色又褪去了几分,整个人愈发像是一具缥缈虚幻的鬼影。
须臾,季雪庭听到天衢沙哑地开口道:我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你如今已经是仙身,剑术有修炼得很好,妖魔鬼怪早已难以近你的身。我也知道,你应当并不想我在你身侧,徒惹心烦,我只是我只是
说到这里,天衢踌躇地上前一步,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神色,然后伸手轻轻在脖颈前虚虚一点,一条泛着微金光芒的锁链便在虚空中慢慢显现出来。
而此时此刻,那条锁链正绷得极紧。
原来,之前季雪庭为了压制差点发狂的天衢动用了玉皇钟上的禁制,然而那玉皇钟到底是神器,季雪庭这等刚刚飞升不久的小仙用起来着实有些手忙脚乱,以至于如今虽然天衢早已恢复正常,但链接着季雪庭与天衢之间的那条魂锁却在季雪庭不知道的情况下被抽紧了。
除非季雪庭放松那条锁链,不然天衢再怎么挣扎,也只能在锁链的牵扯下与季雪庭处在一块儿。
啊,这这实在是对不住!
季雪庭一看到玉皇钟那外显出来的锁链,瞬间便意识到了这是自己的失误,连忙道歉。同时他还忙不迭地取出了那玉皇钟操控起来,只想着赶紧将天衢松开些。
然而,到了这时候季雪庭才发现,想要操控神器,尤其是这种可以连上仙之身都可以牢牢掌控的高级神器,用起来着实复杂麻烦且让人摸不着头脑。
季雪庭本来只是想着松开玉皇钟而已,没想到试探着用了个法诀之后,那锁链不仅没有松开,反而金光一闪瞬间变幻成了眼罩,口枷和一些看着有些奇怪的绳索直接罩在了天衢身上。
而且,变幻成这等形态之后,这玉皇钟似乎还有一些别的禁制手段在起作用。
不然那在季雪庭面前总是束手束脚,面色惨白的仙君也不至于一瞬间面颊泛红,鼻息沉重。
唔
季雪庭听着天衢仙君自从口枷之后发出来的喘息,顿时有些头皮发麻,连忙抱歉道:方才一时手滑,请天衢仙君你见谅,我这就解开这禁制
说话间季雪庭又循着记忆中解禁制的手诀运功,结果大概是因为慌乱,手诀最后一步稍稍手滑了一丁点儿,紧接着季雪庭便看到那些口枷眼罩等物化作金光消散可与此同时,那天衢仙君身上所缚绳索却莫名其妙转为了某种结实,光滑,别有意趣的红绳。
红绳宛若活物,以一种特殊的繁复方式将白发仙君的胳膊与大腿尽数缚于身后,紧接着就将天衢直接吊在了半空之中。
天衢仙君喘息了一声,随即紧紧咬住了嘴唇。
他似乎往季雪庭这边望了一眼,可下一秒,却又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一般,猛然垂下了眼帘掩去了眼底那灼热,激烈且潮湿的眼神。
季雪庭:
他将信将疑地看着手中那莹洁如玉的神器玉皇钟,虽然不应该怀疑太常君,但事到如今,由不得季雪庭不迷惑。
这神器之前真正的功用到底是什么?
抱歉,我再研究一下此物,还请天衢仙君放心。季雪庭干巴巴地说道,末了还是又补充了一句,请你也不要多想,我并非有意为难你。
被吊在半空中的天衢仙君面颊上隐有薄红,额角蒙着一层潮汗。
听到此话时,喘息愈发粗重。
无,无妨天知道换了形态之后那玉皇钟又有什么禁制使在了天衢身上,以至于这个疯疯癫癫,割头挖心都不曾有半点动容的上仙,如今竟连话都说得有些勉强,无论阿雪对我做什么我都受得的。
不我其实也没想过对你做什么。
季雪庭在心中痛苦地低语道,只不过表面上他倒是脸色木然,情绪平稳。
紧接着,季雪庭便凝神仔仔细细地开始摆弄起玉皇钟来。
这一次他进展颇佳,几个指诀过后,那叫人有些无法直视的绳缚顿消,只留了颈部那条魂锁尚在。
啊,好了。
季雪庭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此时,玉皇钟在他掌中一滑。
糟糕。
季雪庭心一沉,只听得心底一个声音暗呼道。
下一刻,季雪庭便眼睁睁看着那条魂锁霍然收紧,天衢直接被锁链拽到了季雪庭怀中,两个人倒在床上,无可奈何滚做了一团。
嘶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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