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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手记[无限] 作者:凉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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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使用手记,在骷髅的教导下,用手记来写字、画画。作为缝隙的造物主,这空间中唯一的神灵,是意志在手记上倾注的时间和精力,让深渊手记变得特殊。在深渊手记的庇佑下,余洲安然无恙。
鱼干不解:那既然这样,就让白蟾吃掉手记好了,吃你做什么?
手记没有生命。骷髅说,你们受伤严重时,要食用历险者来恢复元气。我认为这其中隐藏着你们母亲制造生命的一个秘密。
它全身碎了一半,平时咋咋呼呼乱说乱笑,此时忽然正经起来,余洲这才想起,柳英年口中那个不得了的深孔调查组,骷髅曾是组织者之一。
骷髅的推测很有意思。
它认为意志一心想制造一个人类的孩子,但始终不能成功,是因为它无法完美模拟母体孕育生命的过程。
孕育生命是一种极其复杂,且只有特定种族、性别的生物才能够拥有的能力。即便缝隙的意志在这个空间中自诩为神,但它只能制造出模仿体,哪怕是樊醒这样的孩子,他的本体也并非人类,只是能完美地模拟人类的体型、外貌、性格而已。
这些模仿体是从虚无中诞生的。他们的细胞无法分裂、增值、再生,伤口愈合的过程将极其缓慢。幸好这些鸟笼中充满了意志的力量,孩子们可以通过汲取这些力量来快速治愈自己。
但他们很快发现,吞噬其他的生命,原来也可以为自己输送能量。
两种形式本质相同:都是吸收他人的生命力,或是意志,或是历险者。
在我们所有人之中,还有谁的生命形式比我更特殊吗?骷髅说,别忘了,我曾被你们的母亲吞食过。她理解我的构造后,重新搭起我的骨头,让我行走、跑跳、说话、唱歌。就连我自己都没办法弄明白我为何存在,这个鸟笼里,还有比我更特别的人吗?
鱼干:你死了,但没完全死。
骷髅:对。
余洲明白骷髅的意思。它是最特殊的生命形式,而且和深渊手记一样,身上有意志的强大力量。要想让白蟾迅速恢复,它确实是最佳选择。
但谁都不知道,白蟾吞下骷髅之后会发生什么变化。
骷髅指着樊醒和鱼干:其他人上去,你们留下,有什么情况方便处理。
它这时候有了点儿领导的架势,鱼干唯唯诺诺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干嘛指挥我?
骷髅:这么重要的事儿,除了你,其他人我不放心。
鱼干满意了,美滋滋地去撺掇其他人尽快整理行装。
余洲很忐忑:万一白蟾吞下骷髅之后
他想起自己在地面看到的怪物。
那我和安流会把他堵在这个洞里。樊醒很平静地说。他把余洲等人带到地面上,准备再次落入洞中。走两步,他回头,很快地抱了余洲一下。
许青原和柳英年两人在一旁认真围观。
等樊醒离开,余洲轻咳。
许青原:姜笑,大预言家。
柳英年结实吓了一跳。许青原自从离开上一个鸟笼,绝口不提姜笑二字,他们都以为他还在生姜笑的气。
我说错了?许青原反问。
柳英年哪里敢应,疯狂摆手:没有没有。
许青原皱眉:我最讨厌人家怕我。
柳英年:
四脚蛇们围在两人脚下咕咕怪笑。余洲知道,许青原这是松了一口气,陡然放松了。虽然前路许多未知,但至少他们合力,总能找出一条道来。
深洞之中,因白蟾昏迷,无法张口,樊醒吃力掰开黑龙的口,让骷髅钻了进去。
黑龙大口合上,骷髅闭目躺在它口中,竭力让自己思绪与白蟾同步。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一个虚弱的声音:谁?
骷髅:我。
白蟾:滚出去。我不吃人。
骷髅奇了:你没吃过人?
白蟾:人很臭。
骷髅笑了。他觉得这孩子有点儿可爱,至少比樊醒可爱得多。我们来谈一个交易,好吗?骷髅说,你利用我恢复元气,而我则借用你的躯体,把自己藏起来。
地面上,余洲、柳英年和许青原在大树下等待。
不知何时起了点儿风。风吹散头顶浓雾,雾气翻翻滚滚,如淡紫色的烟霞。虽然位于低洼之处,怪雾落不到这儿,但为了稳妥,柳英年和许青原都选择用树叶做成的口罩蒙住大半张脸。两人看着雾气,很快,从渐渐变淡的雾气中露出了云外天的痕迹。
余洲正在看四脚蛇给他们画的图。
一个大圆,切成七块,四脚蛇在圆心部位放了一颗石子,指指云外天。
七个正在融合的鸟笼,原来是这样排列。
四脚蛇把手放在最大的一块切片里,冲余洲呲牙咧嘴。
余洲:这个鸟笼最危险?
四脚蛇点点头。
一直仰望远处云外天的许青原忽然开口:你们还记得付云聪说过,意志曾经问过他,要不要去上层鸟笼么?
柳英年:意志说的不会是这里吧?
许青原:万一呢?
他们在下层鸟笼中见识过的世界,虽然有怪诞的、有夸张的,但至少仍有一个清晰的逻辑和秩序。云游之国是混乱的,人类无限异化,干净的鸟笼被不洁的鸟笼侵染。
意志肯定不喜欢这样的鸟笼。许青原说,付云聪那种规整、有秩序,并且藏着无限可能的,才是意志中意的鸟笼。
柳英年反应过来了:而且意志挺喜欢人类。它不会乐意看到这种怪怪的地方。
许青原:意志想让付云聪过来,也许是让付云聪为它重新整理这个鸟笼。
余洲抬起头:它不喜欢这里。
许青原:但它无法控制云游之国。
两人面面相觑,都为自己的猜测感到震惊。
只有柳英年兀自嘀咕:意志怎么知道这鸟笼是什么样?它来过?还是在这儿呆过?
除了白蟾,余下的六个笼主之中,说不定有人和意志有过频繁联系。余洲说,樊醒和安流的行踪会暴露。
深洞中,在白蟾的意识里,他在问骷髅:你认出来了么?
认出来了。骷髅说,那触手是你们母亲躯体的一部分。
白蟾:它不在这里。
骷髅:那是谁?谁拿走了母亲的触手?
白蟾没有回答,他似乎有些忌惮。骷髅不再追问,换了个话题:你不想尽快恢复,让鸟笼变得正常吗?你我合力,说不定可以很快打败其他六个笼主,这样你就成为唯一的
不可能的。白蟾很快打断,他们全都很厉害,你们太弱了。
骷髅:试试嘛,年轻人。我可是从你们母亲口中死过一次又活下来的怪东西,你对我没有兴趣吗?
这一回,白蟾陷入了沉默。
樊醒和鱼干在黑龙身边守护。黑龙沉默不语,只是一直在急促呼吸。鱼干等得无聊,啄食垂蔓植物上的小果子。味道好怪。它嘀咕,再吃一个。
刚摘的果子还未进口,一阵热风忽然从角落卷起。樊醒一把抓住鱼干,亮出骨翅飞起,悬在洞口中央。
黑龙动起来了。火热的飓风疯狂自下而上吹扬而起,瞬间烧枯了洞中所有的植物,水潭的水还未沸腾,直接化作蒸汽。黑龙在干涸的水潭中痛苦地扭动,尾巴击打洞壁,发出震天巨响。
它终于张开口,巨吼惊天动地!樊醒抬手挡住飞溅的碎石,鱼干吓得哇哇大叫。等风势渐小,洞中热气一收,水蒸气冷凝成雨,淅淅沥沥落下来。
雨水中,黑龙原本所在的地方站着一个身形与樊醒几乎一模一样的青年。
他皮肤漆黑如暗夜苍穹,头发是银亮的白色,眼瞳泛出青白色光芒。
樊醒连忙落地。他收起骨翅站在青年面前,青年与他等高,胸、腰、胯,手臂腿脚,无论形状大小,都一模一样。
骷髅?樊醒迟疑着。
眼前人用一种介于少年与成年的声音回答:我是白蟾。
作者有话要说:
白蟾的黑皮肤是真黑色,乌漆嘛黑的黑,不见五指的黑,白天吃白片晚上吃黑片的黑。
鱼干觉得说你对我没有兴趣吗的骷髅,有一点帅气。
它决心学习,逢人就说:你对我没有兴趣吗?
连樊醒和余洲亲热贴贴说情话的时候,它也要凑过去,严肃地压低声音:你们对我没有兴趣吗?
樊醒:你是刚被油炸过吗?
于是今晚享受一百三十六种语言问候的人,是樊醒。
第75章 骷髅红粉(13)
骷髅重新组成了白蟾的骨架。余洲印象中的少年人一夜间长大,脱胎换骨。
但神情语气还是那副样子,讨人厌,不礼貌。他审视自己的身体,抬头看看樊醒,说:我,长高了。
骷髅对自己的身材十分满意,不料白蟾和它审美迥异。蹲在水坑边上看自己外貌,白蟾长长一叹:我,怎么变成了,这样。
樊醒:你有变化吗?
除了身后原本拖着的三条爬行动物尾巴消失,个子长高之外,他觉得白蟾和以往形象实在毫无区别。
白蟾:这个身体,难看。
樊醒:
白蟾笨拙地穿衣服,磕磕巴巴说话,两三个字顿一顿,鱼干耐心地跟他交流。樊醒把余洲等人接到洞里,白蟾正好穿上裤子,很别扭地揪着布料:紧。
余洲试图缓和气氛:挺好看的。
白蟾站直了,走到余洲身边盯着他。半晌他低头凑到余洲脸边,两人之间几乎毫无距离。嗅了嗅余洲的气味,白蟾飞快亲他一下,笑道:好了,现在,我比你,高。
樊醒脸已经黑了。
鱼干咯咯笑个没完,劝余洲樊醒大度,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白蟾转头细细观察它。之前白蟾占据余洲意识的时候,鱼干被黑龙藏进口中,他看得不够仔细,这回大白天瞧得一清二楚了,他斩钉截铁:比我,丑。
这回轮到樊醒揪着鱼干的尾巴,不让它挠白蟾。
柳英年最遗憾:骷同志呢?以后都见不到了么?
连白蟾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思索片刻,说:等我,死了,也许能,再见它吧。
他在自己的意识里,无论如何呼唤骷髅都听不到回应。
骷髅像是睡着了,但余洲又觉得它不像这样的人。明明不久前还嚷嚷着要跟他们一同历险旅行,不可能这么快就安静。
众人来到地面,风仍未停,空气变得清爽,白蟾不禁深深呼吸。
他坐在众人面前,四脚蛇簇拥在他周围。他头一回从这些小东西过分圆润的眼睛里看到了羡慕。它们纷纷触碰白蟾的身体,小心翼翼又渴望地。
对不起。白蟾说,我无法阻止他们。
他沉默很久,终于松口,跟余洲他们说起云游之国的事情。
被母亲驱逐之后,孩子们纷纷离开,小十那样的孩子会选择拿走一些安流曾经的玩具。但白蟾对安流没什么感情,它直接跟着去意已决的哥哥和姐姐离开母亲身边,不回头,也毫无留恋。
一行总共七人,穿过许多个鸟笼,寻找最合适的落脚地,最后在缝隙里发现了这七个相互靠近而且十分平和的鸟笼。
这七个鸟笼中,起初有六个都是空无一物的,也就是没有笼主的空白鸟笼。
其中唯一一个有造物、有山河的,便是白蟾所在的鸟笼。
笼主是一条黑色的巨龙。
它不会说人话,更无法与人交流。从哪个时空落入缝隙,白蟾他们也无法知晓。黑龙在鸟笼里还原了自己喜欢的风景与地形,山川河流,磅礴开阔。鸟笼中有各色各样的人和动物,白蟾等人并不显得特殊,他们抵达此处,平安落脚。
白蟾的兄姐觊觎这个鸟笼,但黑龙与他们并不亲近。它只中意跟白蟾来往。
或许是因为白蟾漆黑的肤色,或许是因为白蟾也是个不擅长说话的沉默孩子,黑龙愿意让他坐在自己身上,载着他四处游历。
鸟笼辽阔得超出白蟾的想象。他从不知道,原来非人类生物的脑海中也有这样广阔的意识。虽然只相处了很短的时间,但他和黑龙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黑龙完全信任白蟾,直到有一天,白蟾的兄姐设下致命陷阱重创黑龙。
他们在商量谁能够给黑龙致命一击,也就是谁才有资格成为这个鸟笼的所有者。被打发到远处的白蟾赶回来时,黑龙奄奄一息,一双眼睛静静看着白蟾。
没有怨怼,没有愤怒,当然也没有过往的亲昵和信赖。它看白蟾,如同看笼中万物,看一片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云。
兄姐们仍在争执不休,白蟾从暗处默默走近黑龙。他像以往一样,把自己藏进黑龙的怀中。黑龙鳞甲碎裂,手足断成数截,双角被折断,已经没有活命的可能。白蟾的眼泪流进黑龙的伤口里,黑龙疼得发颤,用最后的力气捏住了白蟾的脖子。
白蟾抬起头,与黑龙硕大的眼睛对视。他哭着道歉,抚摸黑龙胸前可怖的裂伤,想为它减轻痛苦,但徒劳无功。
黑龙看着白蟾,张开口,露出狰狞的牙齿。
白蟾闭上眼睛迎接黑龙愤怒的复仇。他落入黑龙口中,却并没有被黑龙吞噬。他的意识与黑龙的意识融合在一起,在瞬间看见了黑龙于鸟笼内度过的数十年。无数往事将白蟾吞没,他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么多信息,头疼欲裂,几度晕厥又不断苏醒。
最后一次苏醒,他睁开眼睛,先看到的是愤怒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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