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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墙成精了 作者:冻感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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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程坐在胶片堆里,像电影开场的标志一样嵌在里面,他一点一点地仔细分辨,姬满斋在一旁静站着像个陪衬,谢天地顶不住了,他饿了,要去吃饭。
姬满斋靠在边上,带点吃的回来,两人份。
谢天地应了,心想姬满斋现在到底不一样,以前从来不见他吃东西,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现在要陪小妖怪吃东西了,爱情这个东西真是好吓人。
其实谢天地是误会了,姬满斋没打算要吃,这两人份都是等会要进杜程肚子的。
会议室里只剩两个人,姬满斋冷不丁道:怎么样?
杜程放下一卷胶片,眉头轻轻拧着,还没找着。
半妖受困于原形,不可能长脚跑了,那卷成了精的胶片到底跑哪去了呢?
不着急。姬满斋道。
杜程有点沮丧,他昨天才知道方静给了唐芙十万的支票,其中就有他的报酬,他拿50%的提成,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方静和孟添玉母女俩,他做不了法官,现在方静就是他的主顾,他必须得为方静解决这个问题。
再说这其中还牵涉到了他的朋友岳枫,总之,杜程是真的很想快点解决这个问题。
可越是着急,杜程就越是紧张,到后头,他已经开始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摸向胶片的手欲碰不碰,你说会不会是那个人他就是妖怪,他身上的妖气沾在胶片上了,是我想错了?
不会,姬满斋道,相信自己。
姬满斋说的话在杜程心中很有分量。
杜程打起精神,手向前伸向茫茫的胶片堆,却被姬满斋又阻止,不用碰。
杜程面色为难,他已经领悟了用灵力去探测,但是不用手触摸东西,就像少了个媒介一样,怪怪的。
释放出你的灵力,姬满斋循循善诱,只需要一点。
杜程还是为难,我从哪里释放呢?
随你高兴。
姬满斋一根一根拔了手套,露出那双常年不见阳光的手,白皙而不孱弱,骨节分明苍劲有力,杜程被吸引住般盯着他的手,他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正从四面八方涌来,汇聚在了姬满斋的指尖,食指指尖燃起了一朵小小的金色火苗。
那火苗温暖又迷人,杜程甚至觉得它正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试试看。
姬满斋什么也没教,也教不了,但他有一种感觉,如果是杜程,应该能领会他的意思。
杜程举起自己的手,猛盯着自己的指尖,希望自己的指尖能像姬满斋一样,唰地一下就冒出一串小火苗。
他盯得投入,被寄予厚望的食指似乎是感受到了压力,微微颤抖,并不点亮。
杜程歇了口气,然后开始依次换手指试。
其实哪根手指并不重要,完全取决于控制力,姬满斋看他试得卖力,也就不点破。
谢天地提着两人份的午餐回来,开门就看到杜程正对着姬满斋比中指。
谢天地:哇哦。
谢天地:他是不是不该进来?
哎,杜程叹气,不行。
谢天地:不行,哪个不行,是他想的那个不行吗?
慢慢来,姬满斋拍了拍他的头,先吃点东西。
谢天地带回来的两碗面全倒进了杜程的肚子里,真的是倒,面顺着汤,滑溜地进入了杜程的胃里,连汤带水,一滴不剩,全程也不过一分钟。
谢天地看呆了。
妖怪的饭量固然与原形挂钩,可是杜程这一堵墙原本也不需要吃饭啊!怎么吃得这么猛!
杜程嘴里热热的,心情也好多了,他一拍大腿,我懂啦!
接下来的场景,谢天地差点没为此白了另外半边头发。
漂亮少年站在电影胶片中间,闭上双眼,一阵说不上是风但却实实在在流动的气从他体内飘出,头顶上的头发最先遭殃,散开之后蒲公英一样,而那股气逐渐成形,在杜程的周围萦绕出鲜艳的红色,似火又似水般地流动。
杜程在吃面的时候忽然想通了。
面浸在汤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原本就是分不开的,他体内有灵力,身体只是媒介,妖怪的身体本来就是灵力构成,姬满斋说的没错,随他高兴就是了!
谢天地屏住了呼吸。
他仿佛又回到了多年以前。
火流星一样的人坠落人间,超越人间的力量如野火般在他身上燃烧,谢天地只看了一眼,就白了半边头发。
从此,那股强大力量的感知就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中,现在,他再次感觉到了。
只不过短短一息之间,杜程睁开了眼睛,他身上的力量也消失了,找到了。
天台花园里,高个子青年戴着耳机正坐在遮阳伞下休息,手上速涂着分镜,全神贯注地把所有思想都投入在笔尖。
三人推开玻璃门发出的响动都没有影响到他。
直到他画完手上的这一格,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这才感觉到他身后似乎有人正在注视着他,回头一看,三个风格各异的大男人正不约而同地看着他,神情都很严肃。
青年挑了挑眉,有事?
那个杜程伸手指向青年怀里的速写本,给我。
第27章
速写本是童杨的宝贝,里面记录了他所有灵光一闪的灵感,也许对别人来说一文不值,但对他来说绝对是珍宝中的珍宝,被人这样无理地索要,童杨当下就不爽了,我凭什么给你?
杜程扭头看向姬满斋,我去抢,你会抓我吗?
童杨:当着他的面说想抢他的东西真的好吗?
一旁的谢天地也是一脸黑线,姬满斋会同意杜程对凡人出手才有鬼。
会。果然,姬满斋没让谢天地失望。
杜程大步流星地向童杨逼近。
童杨高高瘦瘦的麻秆样子,即使杜程比他矮不少,杜程向他逼近的时候,童杨心里还有点发怵,当然同时还有点想笑,杜程看起来杀伤力不足,像只张牙舞爪的猫。
啪
杜程出手如电,以童杨完全没反应过来的速度抽走了他怀里的速写本,然后刷拉一翻,里面一截短短的胶片掉下。
童杨忙俯身要捡,被杜程抢先一步捡到,飞快地把速写本又扔回他怀里,杜程把胶片攥在自己手里,跳回姬满斋身边,我这是捡的,不是抢的。
姬满斋瞥眼看他,眼角略有笑意。
谢天地目瞪口呆,这也行?
童杨急了,还给我!
我捡到就是我的了。杜程背着手,一副不肯还的样子。
童杨是真的着急了,一张脸涨得通红,那是我爷爷留给我的遗物!
遗物?
指尖忽地发烫。
是手里攥着的那截胶片。
放开我!你这个坏妖怪!非礼啦
尖锐的嗓音令杜程皱起了眉,用力攥了攥手心的胶片,默默道:再叫,我让姬大大烧你了。
胶片不依不饶,我不怕,有本事就来啊!
嘿,好猖狂的半妖,简直比他还猖狂,杜程在掌心里不住揉捏那截胶片,胶片被他搓圆弄扁,嘴上却一点不饶人,叽叽喳喳十分吵闹。
谢天地拦住童杨,童杨伸手去推他,生气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无缘无故地抢我东西,光天化日还有没有王法?!
谢天地笑嘻嘻的,小朋友,别生气,这个东西我们玩一会儿就还给你。
你有病吧?!童杨忍不住破口大骂,我说了那是我爷爷的遗物!
小童?
玻璃门又被推开,方静看着四人,诧异道:你们怎么在一块?
会议室内,童杨和三人面对面坐着,方静坐在主位。
胶片是杜程他们要的,不用说,一定是和片场闹鬼有关,可童杨也不是什么可以随便打发的人物。
方静疲惫道:杜先生,小童是童学文童导的亲孙子,来我片场学点东西,童导也是我的老搭档了,小童,杜先生是我很重要的朋友,你们之间如果有什么误会,就当给我一个面子,互相不要太计较。
方姐,我没想和他们吵,童杨很冤枉,是他们抢走了我爷爷的遗物。
方静看了杜程他们一眼。
杜程犹豫着,妖怪的事情似乎不适合跟人类说。
童杨是吧,谢天地见怪不怪地开口,他跟姬满斋在这件事上打配合打习惯了,张口就来,你应该也知道最近剧组不太平的事。
童杨余怒未消,是,我知道。
方静一脸尴尬,她以为还算瞒得不错呢。
谢天地慢慢悠悠,片场闹鬼
童杨猛地睁大眼睛,他忽然明白了对方想说什么,随即大怒地拍了下桌子,你什么意思,我爷爷已经去世了好几年再说他怎么可能破坏片场?他最珍视的就是电影!
童杨的愤怒,方静最能理解,她连忙安抚,小童,他们不是那个意思。又看向杜程,眼神疑问,真是童学文的鬼魂作祟?没道理啊,我和童老交情不浅,从没有过矛盾。
童杨听出来了,他起身推开椅子,愤怒道:方制片人,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找的这些神棍,片场出问题我也很难过,但您不能因为这样,就把这个帽子扣到我爷爷头上,嫌我碍事我可以走,麻烦把我爷爷的遗物还给我!
年轻人脾气怎么这么冲,方静头疼,小童,你先坐下杜谢大师你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行吗?
方静也不掩饰了,直截了当地挑明,反正掩耳盗铃也没什么用,该知道人也都知道了。
谢天地让童杨把心里的怒火发泄出来,才继续道:人死了当然去投胎了,童老先生他德高望重,既然他老人家已经去世多年,说不定现在已经在一个富足人家过上好日子了。
生死投胎是国人对来世的朴素幻想,最好恶有恶报善有善报,谢天地这一番话,语气凛然不容置疑,好话总是让人听着舒服的,童杨心情平复了一点。
人是好人,他留下的东西就不一定了。
斯斯文文的谢天地脸冷色极冷,杜程双手背在身后一直没放开手,姬满斋抬了抬帽子,三道目光同时向童杨射去。
童杨背上一冷。
留下的东西那一截胶片吗?
童杨艰难道:那不算是爷爷留下的东西,是我偷偷留了一段。
童学文生前的作品中有一部半成品,他死之前有遗愿,希望相依为命的孙子童杨能在他死后,把那部作品烧给他。
我知道爷爷是不甘心,他常说,死了到地下也要拍完,可这怎么可能呢?
童杨却是舍不得,偷偷留了一截,藏在他的速写本里,作为对爷爷遗志的保留,也希望能够激励自己。
耳边响起尖锐的声音,杜程凝神听了一会儿,抬头望向童杨,他的眼睛很干净,你挪用了你爷爷的剧本给剧组,是吗?
童杨神情惊愕,方静也是一惊,小童!
这次电影的剧本是几位编剧合力创作,其中也有童杨的一份力。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方静才让童杨留在剧组学习,并不是全看所谓老朋友的情分,她是商人,在商言商。
如果童杨也和童学文一样有才华,方静不介意好好栽培他,只是童杨在影视导演方面似乎并无太过人的天赋,所以童学文去世多年后,方静才因为童杨这一次对剧本的点子贡献,才给了童杨一个机会。
难道真是童学文不满自己的剧本被孙子使用,所以故意来捣乱了?
方静这么一想,顿觉毛骨悚然,仿佛童学文此时正阴沉地看着他们。
童杨目瞪口呆,童学文留下的这半部遗作只有他一个人见过,杜程怎么会知道?!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灵异鬼怪?
剧组出了那么多事,真的是因为他?童杨颓然坐下,半晌说不出话,良久才起身向方静鞠躬,方姐,对不起,剧本里我用了爷爷一些未发表的桥段,我想让他老人家最后没拍完的创意能呈现在大荧幕上,真的对不起,这是我的一点私心,我没想到
他会拍完的!
杜程掌心里的声音不再尖锐,却是小小的很稚嫩,像个小孩子。
他病得太厉害了,一直咳嗽,小胶片声音软软的,带了点哭腔,他走啦,我没追上他。
杜程掌心微微松了一点。
那是他的心血,他的创作,小胶片哭了,他说过他会拍完的,是他的东西,其他人都不可以拍!他和我们说好的!
背在身后的手伸到面前,杜程垂下脸,掌心的胶片被他百般揉捏,依旧是崭新的模样,只是上面斑斑点点,像雨打湿了窗户。
三人把胶片带走,没有和方静说的太明白,方静也不敢问得太深,只是隐约也觉得这件事应该是解决了,剧本她是不敢用了,还是得召集编剧们再改,至于童杨她烦得很,再说吧。
临走前,杜程和垂头丧气的童杨到一边说话。
童杨很难过,我不是为了自己,编剧联合署名里我都没要求加名,我真的只是想让爷爷的作品能以另一种形式呈现出来。
杜程:那你为什么不说这是爷爷的剧本呢?
童杨:我怕他们有顾虑。
杜程又凝神听了一会儿,他对童杨道:童仔。
童杨神情一震,瞳孔微微放大。
爷爷相信你是个很有才华的孩子,脚踏实地厚积薄发,艺术创作的灵光乍现需要的是扎实的积累,沉下心来,你的成就不会比我差。
杜程的语气、语速甚至说话时的南方口音都像极了童学文。
不、不是像,那就是童学文。
化疗将原本就不健康的老人折磨得形销骨立,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相依为命的孙子,他的喉咙已经发不出声音,脑海里却还在不断地重复着想对孙子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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