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极静，凝望她一时，一字一句看着她说：“那你如今……可悔改了？”

    素宵被她这样深深的凝视所陷，半晌，方轻叹一声，叹息道：“你明知道的，又何必问。”

    她微叹，松了抱住浅离的手，便要退步。浅离却不许她退。然后，便似春水初化一般，她看着浅离的眉目唇齿一点点地漾出笑影来，看着她晶莹的瞳仁映出自己的面容，忽然心中一动，仿佛她用尽全力都未能触碰到的浅离的心，在这一刻竟刻入了她的影子。

    这让她猛然怔住。然而下一刻，她听见浅离对她说：“若我说，我已动了心元呢？”

    浅离凝视着她，没有笑。而素宵却似全无反应，仍然怔怔地看着她，好像这一刻她的意识忽然停止了运转，不能理解自己听到的话。

    但她从未如此耳聪目明过，听的如此清楚过。

    浅离说：“若我说，我早已动了心呢？你信么？”

    ☆、第34章 三千世界，满天花开

    浅离说，她早已动了心了，问她信不信。

    她恍惚忆起当年凡间相识那时，她倾心表白被浅离所拒，那时她凝视浅离的眼睛，对她说：“浅离，你爱我。”

    素宵天君自生于天上至此早有万八千年，六界都经过，七情皆历过，纵然沦入对浅离的痴情之中情智有所迷乱，可也瞧得出人情。

    许是那次浅离拒绝得太狠，所以最后连素宵自己也相信——或许当真是自己自作多情，不该起那样的心思。所以那般处心积虑地设计与浅离凡间再会，骗得浅离让她一亲芳泽，然后揣着掐不灭的非分之想一同灰飞烟灭。她的执念太深，痴情太重，非如此不足以解脱。

    却不料她竟没有如愿化去，更不料这么一番作天作地作死之后，竟还是没有断去那份心思。茫然之后她想，既是如此，那么从此就将这念想深埋心底，再不提起也罢。就从此与浅离相忘江湖也罢。这些天来，浅离对她时有亲密之语，亲昵之态，她也从未敢往那方面想过，直到听到这一句——

    浅离她说，若我早已动了心呢，你信不信。

    她不敢信啊。

    可是浅离执着地看着她，对她说：“那时我奉主人之命，下世为人修炼成仙，却渡劫未成，只剩一缕魂魄被主人收去，你耗尽仙元为我打开轮回，使我入轮回投生。我知道你是心怀愧疚，总觉得是因为你在凡间向我表明心迹，引得我心神失守，才会渡劫失败，是么？”

    素宵轻轻点头。浅离认真地道：“我曾说你不必介怀，我也从未因此怪过你。我一直不知道是为什么，现在我明白了。素宵，若我当时没有动心，又怎会心神失守？素宵，我的心乱，并非因为我为你动心，而是我分明已动了心，却不肯承认，宁可强压着心乱神驰，也不敢——面对自己的心。”

    素宵只是怔怔地看着她，听着她说。

    “素宵，你在天上看了我几千年，你知道我是只懒兔子，连在月宫时天天沐浴着仙辉我都懒得修炼。可是我渡劫失败再入轮回之后，做了一只灵智都没有开的凡兔，却不知为着什么，努力去求天机，努力修炼，玄华仙使来找我说给我介绍个好差使的时候，我虽然觉得不对劲，不靠谱，可为着他说事后能叫我飞升，我也干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么会这么执着一定要入天宫。直到我飞升上天，我以为是因为我那一缕残魂还记挂着主人，可是，并不是啊。”

    她认真地看素宵，虽然成了仙悟透了许多天理，可较起真来还是那个要命的兔子。她说：“我上了天宫，到处走动，遇见许多旧时的仙友，可却没有一个提起你。我想下凡间去游荡，想来想去，只想到南海去。我放不下南海龙王说了一半的关于我们俩的话头，放不下突然消失的你。南海老龟说你化去了，不在了，我听了，心里并未觉得怎样，可是走上海面来，看着天际，忽然就觉得天地皆空。”

    “素宵，那时我想着天下间没有你了，忽然觉着世间一切尽皆是空的，连我的心也是空的了。”

    “那时我才恍然明白，原来我只余一缕残魂也放不下的，是你啊。”

    “我用了百年的时间去理清自己的心绪，所有的从前不愿去想、不敢去面对的心绪，一点一滴都想清楚想透彻。那时我想，若我终于相信自己早已动了心，可你却已不在，我要怎么办啊。”

    “幸好，幸好主人救活了你，让我百年后还能再见到你。素宵，那时我一缕神识在养魂玉牌中探到你的身影，我才觉得世界都活过来了。那时你不愿理会我，没有任何反应。那时我想，若你已死心了，不要我了，那我也要厚着脸皮缠着你，就算你赶我也不走，骂我也不生气。我那么伤过你的心，你若要还回来，也是天道循环。”

    她说得那么认真，素宵看着她，忍不住摇头，轻声道：“不要，我怎么舍得让你伤心。”

    浅离点点头，仍是认真地说：“我知道啊。就因为你还是这样的对我好，所以我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勾引你啊。”

    素宵被她这样一脸认真地说出“勾引”两个字惊住了，呆了一下才道：“原来、原来你是……啊……我、我只是不敢胡思乱想……”

    浅离还是点点头，说：“我也知道啊。你是不是忍住不被我勾引也很艰难呢？”

    素宵：……

    兔子较真起来还是这么要命啊。

    浅离眼眸晶莹，那样认真地凝视她，那样认真地告诉她“其实我也心动了”，然后，认真地问她：“素宵，你……还要我么？”

    四目相对，呼吸可闻。浅离挨得那么近，意思那么明显，素宵却忽然不知所措了。她一直处心积虑想要抱到的身体，想要吻到的唇，突然就这样毫无抵挡地摆在眼前，任凭她品味，也许是太突然，也许是期望太久早已不再有期望，她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浅离也有些懵。她知道素宵想要她很久了，每一个克制的眼神下深藏的渴望她都读得懂，她一直回避了这么久，就像看着一个沙漠中久渴的人，忽然送上一片绿洲一泓湖水，那人却愣住了。

    她目光微微下移，从素宵有些茫然的眼睛，到弧线美好的唇，想起陌香妹子许多乱七八糟的花式大法，犹豫了一下，双手捧着素宵的脸，舌尖舔了舔她的唇，然后依着她的唇线细细地描摹。

    温热的湿软的舌尖极轻极轻地描过唇角，仿佛细蚁爬过，奇异的酥麻感惹得素宵轻轻一颤，如坠梦幻。像是怕梦醒了似的，她越发的不敢动一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浅离微微仰起的脸，和眼眸垂下微颤的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