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如顾（GL） 作者:车行野
    ——(71)
    David开了个七座保姆车来。两位大佬互相谦让着谁先上车的劲儿，姜歆娆和袁琪一个占了最后一排、一个占了第一排。
    顾梓和沈樾面面相觑：
    考虑到在场几个人的隐私， 晚上去David以往常去的Fine Dining餐厅，请当天的侍应选了个靠边角的半开包间。
    吃的是融合东亚菜，有用神户牛肉做锅包肉、鳕鱼做水煮活鱼之类的奇妙搭配。口味也做了改良， 偏美式。
    听起来似乎有点儿膈应， 但直白地评价好不好吃，还是好吃的。
    David举杯，来，大家能认识真不容易。
    谁说不是呢。异国他乡的， 偶然撞上的、默契的合作伙伴竟然原本就有更深的联系，惊愕和质疑过后，欣喜就一点点、像香槟酒的气泡似的浮上来。
    众人共饮，然后David才记起来他是开车的那个人。
    David：不然我们都打车回去吧？
    姜歆娆和袁琪闻言笑成一团。歌手把制作人承诺过的腹肌马甲线拿出来说事， 拍拍他还是鼓胀胀的肚子，毫不留情地调侃他。David也不生气，老顽童似的和两个人开玩笑。
    顾梓和沈樾碰杯。
    席间聊起袁琪的新歌。袁琪和沈樾刚在一起没多久，但早先是高中同学，一直认识。
    这首歌表面是写一对情侣破
    国内市场对于这些蛛丝马迹般的同性恋元素还是过于敏感。袁琪并不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就算不是偶像歌手，也怕大众和粉丝的批判。
    就算是艺术家，也要对资本和意识形态妥协。
    这世界上根本没有单纯为了艺术存在的艺术。波普艺术的随性内核是反消费主义，就连JacksonPollock标榜自由的抽象表现主义滴画，也有美国梦的破碎灵魂。
    自己是学艺术的人，应该比谁都要清楚，但袁琪终究是意难平。他把酒杯搁上桌面，摇摇头，苦笑。
    沈樾脸色微冷地哼声，短暂地不满过后，还是偎到男友身边去，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姜歆娆看着两个微醺的人拥抱。
    歌曲对于音乐人们来说也许就是这样。他们用这些旋律和声音记录生活，也审视自己的灵魂；没有音乐，都难活下去。
    然而歌手却已经很久没有发新歌了。她甚至连手机里去年的语音备忘录都不敢去听。
    那些歌被她永远锁在灵魂深处，张开嘴全都是细细密密的针脚，声音里缝着她所有秘密。
    姜歆娆不敢碰它们。当它们是洪水猛兽，一只追着姜歆娆咬的大黑狗。
    不只是她、她的生活、她好不容易找到的、能够爱她的人也会被它撕咬殆尽。
    顾梓在桌下握住她的手。姜歆娆挣了挣，没挣开，只好任由她握着。
    她的心跳一下一下、慢慢地平稳下来。
    哦，对了，姜，你的新歌David托着下巴懒懒道，有没有打算发出去试一试？
    她什么时候要发新歌了？
    姜歆娆懵懵懂懂地眨了眨眼。
    姜姐姐要发新歌吗！我怎么不知道，发欧美不发国内吗？都没有预热！袁琪兴奋道。
    我没有她瞪了醉醺醺的David一眼。
    制作人耸耸肩，反而小声笑起来，姜，你不如让袁给你听一下，你老觉得不够好，有两个同行在，说的话你总能信了吧？
    当时姜歆娆说没准备好是因为想要先让顾梓听到这首写给她的
    说是为了攒成一张专辑来做回归首秀也没问题，可David和姜歆娆自己都知道，她不发，只是因为害怕罢了。
    姜歆娆同David对视。
    小包间里陷入一种奇妙的沉默。
    你听听吧，麻烦你了。最后姜歆娆认输道。
    David从随身背包里翻出一只监听耳机和HiFi播放器，袁琪和沈樾换了个座位，坐到制作人身边去。
    年轻男歌手带上耳机，闭眼，David给他点了播放。
    真可笑，这里可是餐厅。姜歆娆想
    她表情没变，却无声握紧了顾梓的手。
    安静的三分四十秒过去，袁琪蓦地睁开眼，手一伸从David手上把播放器抢过去。
    姜歆娆欲言又止，男歌手双眼闪亮，冲她小声笑了笑，稍等我一下，我再听一遍。
    歌曲的成功仰赖四个方面结构、制作、立意、幸运。前两者是硬件、后两者是软件。
    从现代流行音乐的角度出发，结构和制作讲求简洁。大多数人根本记不住他们听到一首歌的前几秒。
    但是当一个人记住了、当千千万万的听众记住了、这必然是段不差的旋律。
    立意则讲求诚挚。不要小看观众的热情和心灵。音乐是最通用的语言，是最直击灵魂的震撼和共鸣。
    袁琪不抱着既有成见、也不知道这首歌的创作背景，凭着一个音乐人的本心、客观专业地来听。
    前奏部分是姜歆娆一贯的特色简单、直接、重复和弦、Verse选用了温和无害的上主音D，简明易懂的单音符旋律谱写出甜蜜明快的情绪、铺陈歌词。
    入曲不到一分钟，歌曲进入短暂的PreChorus，接到Chorus的一瞬间掌声、Mellotron、吉他拨弦，键盘与和声一起涌进来，蹦跳的鼓点做了上下错调的设计，原本只是轻快的歌曲一下子延展出生命、动态和和张力，像猛然爆开的烟花。
    像云端飘忽的一罐棉花糖，突然甜奶油满满地溢出来，而跳跳糖噼里啪啦地炸开了整个罐头。
    像姜歆娆对顾梓一见钟情。
    像你对某人一见钟情。
    袁琪摘下耳机，咬唇，看一眼姜歆娆，终于道：姜歆娆
    歌手抬眸看着他。
    你真是个天才袁琪说，答回到好歌公式上：结构、制作、立意。除开这三点，歌手本身的能力也非常重要。
    制作人只能做到那么多，剩下的演绎都交给歌手好的声音自己是一门乐器。
    姜歆娆的声音不只是一门乐器，更是歌曲的灵魂。她足够有灵性，能撑起歌的骨和皮。
    她的声音有力量、她的歌词有情感、却又能够给观众留下那么一点点想象的空间。随着她的声线走，就是在云端飞行。
    成名的方法说起来简单，但对大多数人来说坎坷重重。
    袁琪苦涩又无奈地意识到这句话对于姜歆娆来说并不适用。
    姜歆娆愣愣地看了他几秒，谢谢
    你看，姜，我都跟你说过了，你不信！David笑呵呵道，我们合作的曲子能差到哪里去？
    你应该把它发出去！别浪费了！
    袁琪猛点头，把播放器递给沈樾听。
    不急姜歆娆低声说，发行哪有那么快。
    顾梓突然在她身边笑了声。姜歆娆诧异地偏头看她，她女朋友冲David扬扬下巴，David很早就给我提过了，我还在瑜星的时候。
    发行找了两个主渠道，网易付费独占和Spotify大陆外全球版权，市场也稍微谈了下，网易和Spotify上架当天给首页头部Banner和悬窗，买了Google Ad、Facebook，Instagram和Twitter的投放、和油管Banner广告位；
    微博和抖音开屏广告，预约了业内音乐和KOL点评、还有垂类媒体推荐顾梓说，原谅我，没经过你同意。
    顾梓轻车熟路的，但这哪是稍微谈了下，几乎是线上市场动作全家福了。
    当天不知道要烧多少钱进去。
    姜歆娆分析了老半天她这一长串话里的信息，目瞪口呆地愕然道：你们瞒着我！
    然后她委屈兮兮地盯着顾梓，你把我写给你的歌给卖了！
    顾梓拍拍她手臂，我没说是这首歌。
    你的名字都够用了。
    岂止是够用。简直是摩西开海似的给市场开了一条康庄大道，就算时间和质量根本不确定、也争取到了不少好机会。
    想想你是谁。你是唯一一个四冠格莱美的华裔歌手。你打破了双语专辑的销量纪录，你有六首公告牌前十单曲，你有上百万粉丝等着你给他们一场新的狂欢。
    歆娆，给他们一场新的狂欢。
    第103章 Tutu Pt.3
    姜歆娆坐也坐不安稳、睡也睡不着、在顾梓身边翻来覆去的， 半夜硬生生把她女朋友又吵醒了。
    顾梓好笑地摸摸她后脑，别纠结了，睡起来再说，又不是明早就发。
    时间回到几个人在餐厅的时候。
    歌手被顾梓、David和袁琪说服了。
    她说好， 那就发吧。
    制作人开心到差点从座位上蹦起来， 连忙去联系发行。
    姜歆娆从来都不知道David对她这首歌有这样大的热情，而大家的反应速度能够这么快
    哪怕是隔着时区， 国内刚刚上班， 所有的事务也都在几人离开餐厅之前处理好了。
    挑着其他歌曲的发行时间和排期，定了最近的一个时间点。
    后天
    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 是明天了。
    姜歆娆不慌是在撒谎。
    姜歆娆第一次这样堪称盲目地发行新歌。她对自己的成绩没有预期、更不知道市场和乐评会怎样反应。
    她离开人们的视野已经太久， 她知道大家会喜欢什么，不代表她仍旧会被大家喜欢。
    就像一个新人对自己的作品修修补补、直到改无可改了， 才忐忑不安地上传第一首歌，等着大众来发现宝藏一样。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 姜歆娆回到了自己出道前的原点。这种心理滋味如何，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
    歌手翻转身体，犹豫道：其实我在想
    嗯？
    让它安安静静地上线不好么？她低声说，我知道你忙了很久计划沟通市场动作，但是
    顾梓叹了声，打断她，歆娆
    姜歆娆抿抿唇，不说话了。
    顾梓一直在慢慢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拍她后背， 动作像在哄孩子睡觉。
    歌手拽住她的手，软声道：我睡不着。
    这句话是两人之间的暗号。
    顾梓挑眉
    房间里连夜灯都没开，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 她只能听见姜歆娆的呼吸声。
    急促而短暂，压着一捧火，顾梓揭开她，她就要烧起来。
    顾梓转了个身，拇指指端按在姜歆娆的旧纹身上，轻轻抚了抚。
    你帮我姜歆娆喑哑地恳求她。
    暨苒刚回办公室，就看见了顾梓发给她的信
    得到反馈之后，她给顾梓发信息，【按您说的问过他们了，的确已经处理好，您放心。】
    「好，谢谢你。」顾梓回她。
    【这么迟了，您还没有睡么？】她看了眼手表，问前任上司，【这都两点多了。】
    顾梓看了眼怀里终于心满意足睡过去的歌手，小心翼翼地把她的脑袋推到枕头上，起身去洗漱，【在忙呢，有点事。】
    【那您早点休息，我会也问下CAA那边市场和发行的准备情况的。】
    【好。】
    下午有会。暨苒拿起电脑，叹了声，才慢慢地走到主办公区去。
    这几周她组里的人几乎都习惯平常被詹程组里的人压着管了。
    能走的又走了几个，没走的忍气吞声，希望新VP能给他们出口气。
    虽然暨苒清楚地知道这事情几乎不可能发生。
    新VP上任，最有可能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希望大家能够和和气气地继续在一起共事。
    詹程这个罪魁祸首受顾总包庇，也不见得会受到什么惩罚。
    她也认识董事会提名的几位新VP。其实不说他们，就算是整个瑜星，都难找出几个像顾梓那样会关心平衡手下人任务和办公室气氛的高层领导。
    瑜星的企业文化相当看重竞争力，拿到晋升、达到KPI才是最重要的，梦和理想早都被现实沙化成粉末。
    瑜星是以标榜创造力的娱乐公司。这么一想，现实何其嘲讽。
    意料之中，暨苒在会上又被詹程刁难了。还是小事情，但代班副总裁就喜欢用这种小事来显威风，树立他本来就没多少的威严。
    他气势汹汹地走进来、把一叠报告摔在暨苒面前，问她这里面的指标是不是又做错了。
    会议室里顿时噤若寒蝉。
    暨苒淡淡觑了眼，这是你们自己定的标准。
    詹程说：我们定的标准错了就不该改了？暨助理真该好好教训下你手下的小朋友，这么点弱智的事情都会做错。
    我就不追究到个人头上了，但暨助理资历和我一样，应该明白我们做这一行的，各种数据都必须精益求精。
    嘲讽压在话
    暨苒没回复他。她只把桌上的报告收好，抱臂靠在椅背上，一副懒懒地、对他爱理不理的样子。
    詹程一拳打到棉花上，气急地冷哼了声，还当自己是小顾顾梓了，瞧你那样子，我就问你一句，你这报告写的不清不楚，是不是真的？
    暨苒说：詹副总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然后她起身。詹程大声道：暨苒！
    暨苒挑挑眉，转身走出会议室。
    她耳畔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这些人估计也没预料到她会直白地反抗詹程。
    但有什么关系呢，两个人撕破脸早已是不是秘密的秘密。
    暨苒愈走愈急，鞋跟在锃亮的石质地面上踏得咔哒作响。她攥紧手里的报告，紧蹙着眉回到办公室。
    下午四点，刚发过下午茶，小助理们养精蓄锐过了，再次投入工作，敲击键盘的声音和电话铃声响个不停。
    见到暨苒过来，经过她身边的人微微朝她点头，又转身去忙自己的事情。
    暨苒环视整个办公区一圈，李忻然呢？
    她声音不大，但随着她话音落地，嘈杂的空间慢慢地安静下来。
    先是交谈声、接着是打字声、最后连电话声也都停了。
    恋耽美
    ——(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