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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蛇 作者:檀无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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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钟家淳给他的定位是门面担当,只要有他在,摄影社就不愁招不到新人。
看完梅花鹿,又坐在路边的长椅上聊会儿天,见那边宾客开始入场,孟效和陆随也赶紧过去。
一条长长的红毯从鲜花拱门直铺到湖边的圆形平台,平台周围被成千上万朵玫瑰花和随风飘舞的纱幔妆点得十分梦幻。
红毯两侧整齐摆放着近百张白色高背椅,孟效和陆随坐在了最后一排。
幸好今天是个阴天,大家都不用受烈日暴晒之苦。
11点,《婚礼进行曲》奏响,婚礼准时开始。
整个流程并没什么新意,孟效也并不觉得羡慕或者感动,但他由衷地希望钟家淳能够获得幸福。
让孟效没想到的是,到了新娘扔捧花环节,陆随竟然主动加入了抢捧花的队伍,可他看起来是那种完全不会凑这种热闹的人,孟效又一次对他刮目相看。
而且去抢捧花的基本都是女生,他一个身高将近1米9的大男人混在里面实在扎眼得很,孟效都替他尴尬得慌。
凭借身高优势,陆随轻松地抢到了捧花。
他捧着花束径直走向孟效,孟效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以免被那些打量陆随的目光波及,可是陆随笑得好甜,孟效就没舍得跑,眼睁睁看着陆随回到他身边,笑着问他:好看吗?
孟效心想,他该不会要把这束花送给我吧?
不要啊不要啊,那么多人看着呢。
嗯,孟效紧张,心脏怦怦跳,挺好看的。
我也觉得。陆随挑了下眉,走吧,吃饭去。
孟效:?
不送我你问我干什么!
婚礼仪式已经圆满结束,宾客们从户外向室内转移,去吃喜宴。
孟效和陆随并肩走在最后,陆随考他:孟效,你知道新娘为什么要扔捧花吗?
孟效想了想,应该是传递幸福的意思吧。
话音刚落,陆随突然把花束递给他,我现在把幸福传递给你。
孟效愣了愣,陆随俯身凑近他,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意,刚才没给你,是因为好多人看着,我怕你不好意思收。
心脏又开始怦怦乱跳。
孟效实在很容易被这种温柔的小细节打动。
他第一次被陆随打动,就是一夜情那晚,陆随从头到尾都在照顾他的感受,开始的时候让他适应了好久,结束的时候明明没有得到满足却因为他吃不消而没有再继续,他都知道的。
孟效微微一笑,伸手接过捧花,对陆随又多了一分心动。
进入富丽堂皇的宴会厅,找到位置,陆随自然挨着孟效落座。
十二人桌,一小半的人孟效都认识,基本都是摄影社的成员,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几年不见,多少都有些陌生和拘谨。
忆一忆大学生活,聊一聊彼此的工作,等菜端上来,有吃的堵住嘴,气氛才没那么尴尬了。
新郎新娘换上了中式礼服,由伴郎伴娘陪着,开始挨桌敬酒。
等到了孟效他们这桌,钟家淳当着众目睽睽和孟效说悄悄话:旁边这位闪闪发光的大帅哥,该不会就是那个刚破土的嫩芽吧?
孟效根本不用回答,又羞又窘的表情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钟家淳又小声说:输给他,阿仁一点都不冤。要我说你也别慢慢培养了,赶紧把这个嫩芽给采了吧。
孟效无言以对,只能保持微笑。
钟家淳转向陆随,帅哥,我敬你一杯。
陆随站起来,说了句祝词,和钟家淳干杯。
等新郎新娘去往下一桌,陆随靠近孟效,压低声音问:刚才新娘跟你聊什么呢?
孟效垂着眼睛说:不告诉你。
吃饱就可以离席了,孟效拿上捧花,和陆随一起出了宴会厅。
接下来你要去哪?陆随问。
回家,孟效说,永安花园那个家。
你开车了吗?陆随又问。
开了。
可以让我搭个便车吗?我的车今天限号,坐公交来的。你把我送到地铁口就行。
好。
那我先去退房,你稍等我一会儿。
陆随前脚刚走,钟国仁后脚就出现了。
烈女怕缠郎,孟效不是烈女也怕缠郎,他实在不懂钟国仁到底有什么好放不下的,明明他们之间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刻骨铭心的事,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
你那位朋友呢?
去退房了。
钟国仁短暂地沉默几秒,一改之前故作不在乎的态度,一脸郑重地说:孟效,可以给我两个小时的时间吗?
孟效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反问:做什么?
钟国仁说:陪我逛逛玉渊潭。
玉渊潭就在附近,开车过去也就五六分钟。
孟效有点意外,他没想到钟国仁会提出逛公园这么朴素的要求。犹豫几秒,他答应了,主要是看在钟家淳的面子上。
孟效说:不过我要先送我朋友去地铁站。
钟国仁自然没有异议。
没等几分钟,陆随提着箱子出来了。
看到钟国仁,他和颜悦色地问:钟先生怎么也在?
钟国仁说:找孟效有点事。
走吧,送你去地铁站。孟效不想把陆随牵扯进来,所以没有多做解释,又对散发着酒气的钟国仁说:你也坐我的车吧。
三个人走到停车的地方,陆随抢先一步上了副驾,孟效上车后直接把捧花递给他,帮我拿着。
陆随接过花,不死心地问:你们要去哪?
孟效只得说:去玉渊潭逛逛。
陆随立刻说:能不能把我也带上?我有点吃多了,正好想散散步消消食。
孟效有些为难,侧身看向坐在后座的钟国仁,可以吗?
钟国仁看起来不太高兴,淡淡地吐出两个字:随便。
第25章 缠蛇25 修罗场
缠蛇25
晋江/檀无衣
从西门进入玉渊潭公园, 没走多远就是码头,五颜六色的游船井然有序地停靠在岸边、杂乱无章地散落在湖面上。
天空依然阴沉沉的,湖水也被染成了乌青色。风吹起层层波浪, 拂到脸上却并不清凉,反而带着点不太好闻的水腥气。
钟国仁看着陆随说:你要去散步,我和孟效要去坐船,就不陪你了。
游船有脚踏的,陆随面带微笑, 比散步的效果还好呢。
钟国仁没接话,径自去租船。
陆随抬脚跟上去,孟效想拦, 却没能开口。他隐隐嗅到一点修罗场的味道,但又无可奈何,只能Let it go。
钟国仁租了一艘电动的,陆随租了一艘脚踏的。
孟效跟着钟国仁上了船, 穿好救生衣,钟国仁掌握方向盘,驾驶游船平稳向前。
脚踩的当然追不上电动的, 陆随的船很快就被甩开一大截, 孟效往后看, 已经找不着陆随在哪了。
你知道玉渊潭夏天几点关门吗?钟国仁突然问。
孟效愣了下,回答:不知道。
钟国仁说:21点半。
孟效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也接不上话,索性静静听着。
钟国仁看着水波荡漾的湖面,追忆着不算遥远的往事,话音平静又舒缓:当初我精心制定了一份告白计划。先一起吃午饭,然后逛街、看电影、吃晚饭, 吃完晚饭带你来玉渊潭,坐船游湖,我会在这时候向你表白。如果你答应,我就可以吻你,有夜色遮掩,不用担心被别人看见。如果你不答应,我就把你推进湖里去,直到你答应再捞你上来。
孟效微微一笑。
他当然知道钟国仁不可能真的把他推湖里去,玩笑而已。
可是,还没等我付诸行动,你就和顾曲在一起了。钟国仁微微停顿,接着说:孟效,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也没理由怪你,毕竟我们从来没有确定过什么,你有自由选择的权利。但我还是想知道,当初你为什么放弃我而选择顾曲?
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顾曲也早就成了过去式,再追究这些实在没什么意义,但他既然问了,孟效也只能尽力去回答。
斟酌片刻,孟效说:其实,我根本没有在你和顾曲之间做过选择,因为顾曲才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个。当时的我和你是躲在柜子里的人,戴着假面,扮演着其他人眼里的正常人,而顾曲站在阳光里,他只是他自己,光明磊落,散发着天然而强烈的吸引力。但主动靠近的人却不是我,我只是站在原地,是顾曲不顾一切地靠近我,他热烈得像一团火,让我和他一起燃烧。
钟国仁沉默片刻,自嘲一笑,明白了。
他承认,孟效说得没错,他们是躲在柜子里的人,没办法光明正大地做自己,没办法在大街上牵手、拥抱、接吻。可悲的是,直到现在他也没有真正从柜子里走出来,勉强算踏出来一只脚。顾曲那样的人,对他们这样的人,确实有着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孟效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你后来谈过恋爱吗?
谈过,但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恋爱。钟国仁说,看脸、看身材,看上了就在一起,每次都不长久,分了再换下一个。只有性,感觉不到爱。除了你,我再也没有为谁心动过了。
孟效说:心动本来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钟国仁嗯了声表示认同,偏头看向孟效,问:你对那个陆随,有心动的感觉吗?
孟效顿了顿,毫不遮掩地回答:有。
钟国仁笑了笑,他看起来很抢手,既然心动了就主动一点,别像我一样被人捷足先登,就只有后悔的份儿了。
孟效心头一动。
他想到了古娅。如果古娅真的对陆随有意,以她的性格,大概率会主动出击。
虽然他和陆随有过一夜情,但并不代表陆随就不喜欢女人,双性恋、颜性恋、泛性恋,人的取向是多种多样的,甚至是不固定的。
如果陆随成了古娅的裙下臣
这个假设一冒出来,孟效就感到心脏轻轻揪了一下。
他不由自主回头,想要寻找陆随的身影,没想到一转脸就看到了陆随微笑的脸。
找我吗?两艘游船只隔着两三米的距离,陆随边对他挥手边笑着说,我在这儿呢。
孟效跟着笑起来,胸腔里涌起一股现在就表明心迹的冲动,但被他强压了下去时间不对,地点不对,至少不应该当着钟国仁的面。
你慢点,孟效笑着说,别累着了。
陆随说:没事,我有的是劲。
确实。
孟效是亲身体验过的。
钟国仁闷不吭声地突然加速,又把陆随甩开了。
孟效有点哭笑不得,男人不管长到几岁都那么幼稚。风呼呼地吹,他稍微提高音量:该说的都说完了,放我下船吧!
这就心疼了?游船乘风破浪,钟国仁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说好了陪我两个小时,一分钟都不能少!
孟效无可奈何,只得老实坐好,眯着眼睛看风景。
三四月的玉渊潭才是最美的,其他时节虽然略显逊色,但也各有千秋。
他突然想起来,他第一次来玉渊潭,是在小学五年级还是六年级的某个春天,倪承宽带他来看樱花。不过他们错过了最佳的赏花期,樱花已经开始凋零,粉白色的小小花瓣像雪一样随风飘扬,落在看花的人头上身上,花气熏人。当时的他还是个发育不良的小萝卜头,骑在倪承宽肩头,伸着小短手抓飞舞的花瓣,然后再把抓到的花瓣偷偷撒在倪承宽头发上,蔫坏蔫坏的。
孟效不自觉露出微笑,有些怀念童年无忧无虑的时光。
不过他现在也没什么大烦恼,只有那七颗蛋偶尔让他发愁。
游船曲里拐弯地跑了一大圈,在码头靠了岸。
孟效低头解救生衣的绑带,突然听见钟国仁叫他:孟效。
孟效抬头,嗯?
四目相对,钟国仁嗓音低沉:如果我在大一向你告白,你会答应吗?
大一,顾曲还没出现。
他们通过钟家淳相识,在平平淡淡的校园日常里,他们像两只慢吞吞的蜗牛,伸出触角,小心翼翼地接近、试探,一点点变得熟悉,然后滋生出好感和心动。可是他们谁都不敢把心事说出口,他们缩在小小的壳里,一边积蓄着勇气,一边等待着时机,既纯情又可怜。
孟效微微一笑,说:应该会吧。
钟国仁突然张开双臂把孟效拥进怀里,终于把迟到多年的告白说出口:孟效,我喜欢你。但是从明天起,我要努力放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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