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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蛇 作者:檀无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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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堵了好久,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八点多。
陆碧城不在,陆随直接带孟效去了位于湖心的房子。让孟效没想到的是, 这座看起来简简单单的房子竟然别有洞天。
陆随掀开沙发前铺的地毯,然后两根手指插進地板上一道矩形凹槽,一声轻响后, 陆随直接掀开了一整块地板,一条向下延伸的暗道顿时暴露在孟效眼前。
暗道是圆柱形的,没有阶梯,造型和水上乐园里的滑梯差不多, 里面黑咕隆咚的,看不到尽头。
是要从这里滑下去吗?孟效问。
嗯。
顿了两秒,孟效又犹犹豫豫地问:你妈妈该不会也是从这里
脑海里已经有画面了。
陆随笑着说:她那边还有一条步道。
说着, 陆随坐到地板上, 把鞋脱掉, 两条长蹆伸进通道里,然后拍拍自己的大蹆, 对孟效说:坐这儿,我抱着你。
孟效也脱了鞋,乖乖坐到陆随大蹆上,调整好姿势,后背贴着陆随的胸膛, 双蹆叠着陆随的蹆。
陆随搂住孟效的腰,在他耳边说:闭眼。
孟效便听话地闭上眼。
陆随说:要下去了。
孟效有点紧张,深吸两口气,才应了声好。
下坠的瞬间,温暖的风从黑暗中扑面而来,骤然袭来的失重感让孟效有些晕眩,他不敢睁眼,感觉到陆随紧紧地抱着他,便什么都不怕了。
大概高速滑行了十几秒,他们平稳落地了。
晕不晕?陆随问。
有点。孟效说。
你先坐着,陆随说,我去开灯。
陆随松开孟效,起身去开灯。
孟效睁开眼,四周漆黑而静谧,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但他能感觉到这里很暖和,大概是春末夏初的温度。
很快,灯亮了,孟效被陆随拉起来,他四下环顾,这个隐匿在湖底的秘密空间宽敞又空荡,几乎什么都没有。
四面八/九米高的透明玻璃墙,墙外是深碧色的湖水。
地上铺着厚厚软软的墨绿色地毯,踩上去很舒服。
家具则只有一套长沙发,对面靠墙立着一台98寸巨屏电视,仅此而已。
我就是在这间密室里度过每年一次的蜕皮期的。陆随说。
孟效才在这里待了一会儿,就感到了挥之不去的压抑,有种眼耳口鼻被堵塞的奇怪感觉。他不敢想陆随是怎么在这个安静到有些恐怖的监牢里度过一个又一个漫长的蜕皮期的。
幸好蜕皮期结束了,陆随以后再也不用经受这种煎熬。
陆随透过孟效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指指那台巨屏电视,笑着说:有那台电视陪着我,也不算难熬。
孟效调整心态和表情,试图让自己显得欢快一些,你看过的电影和电视剧得有上千部了吧?
陆随说:差不多。
你不是带我来看蛇蛋的吗?孟效说,它们在哪儿呢?
陆随牵住他的手,跟我来。
他们走到沙发那儿,孟效才看到侧边的地毯上放着一个毛绒绒的小窝,七颗莹白的小蛋就在窝里。
孟效跪坐在旁边,不敢伸手碰,怕碰坏了,只敢凑近去看,左看右看,可它们看起来和刚生出来的时候似乎没有任何区别。
这里装了地暖,放在地上更暖和。陆随在旁边说,室温控制在25度,是蛇蛋自然孵化最合适的温度。
孟效问:普通蛇蛋大概需要多久能孵化?
陆随说:60到90天左右。
孟效担忧地皱起眉,我是在6月12号那天生出这些蛋的,到现在已经过去半年了,可它们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
它们不是普通蛇蛋,当然不能以普通蛇蛋的标准来看待它们。陆随搂住孟效的肩,担心也没用,我们只能交给时间。
孟效抬头看向陆随,冲他露出笑脸,那就等着吧,我有预感,它们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陆随说:我相信你的预感。
跪着看了会儿蛋,啥也没看出来,两个人就转移到沙发上坐着了。
湖水隔绝了外界的全部声音,这里安静得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一个只属于他们俩的世界。
孟效靠在陆随怀里,仰脸看着玻璃天花板,间或能看到几只被灯光吸引过来的游鱼。
这里白天能看到阳光吗?孟效问。
可以,陆随说,还能看到彩虹。
一定很漂亮。孟效突然提议,不如我们今晚就睡在这里吧?我想看看这里白天的样子。
睡下面还是睡上面?陆随问。
睡下面,孟效说,地毯又厚又软,躺上去应该很舒服。
那我上去拿条毯子,陆随说,再拿点喝的。
陆随立刻行动,孟效跟着坐起来,问:你从哪儿上去?
陆随说:从哪儿下来就从哪儿上去。
孟效表示怀疑:管道那么滑,怎么上?
陆随笑了下,突然开始脫衣服。
孟效立刻懂了。
陆随脫光了衣服,第二次当着孟效的面变成了蛇。
变身的速度依旧快得看不清,一个眼花缭乱,通体墨绿的巨蛇便屹立在了孟效面前,蜿蜒的下半身几乎和同色的地毯融为一体。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孟效的心跳还是漏了两拍,他冲大蛇笑一笑,低声自言自语:果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突然觉得这条蛇长得还挺漂亮的,太不可思议了。
似乎听到了他的嘟囔,高昂着的蛇头缓缓向他靠近,再靠近,然后小心翼翼地在他下巴上蹭了蹭,才拖着粗长的身体向通道口爬去。
眼睁睁看着大蛇消失在通道里,孟效缓缓吁了口气。
根深蒂固的童年阴影不是一两次直面以对就能消弭的,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还需要再多多磨练。
陆随在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剩他自己待在这儿,就有点瘆得慌,孟效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他需要一些来自人类世界的声音。
短暂地等待之后,屏幕准备就绪,孟效刚举起遥控器,屏幕上自动弹出一个移动存储设备的小界面,有打开U盘、图片、视频、音乐四个选项。
显而易见,陆随在电视上插了U盘。
经过一些不太激烈的思想斗争,孟效点开了视频。
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孟效摁了两下遥控器,视频开始播放。
短暂的黑屏之后,高清大屏上突然出现了他的脸。
孟效愣住了,呆呆地看着。
镜头几乎要怼到脸上,他的脸占据了整个屏幕,俊秀的五官被放大,脸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他闭着眼,显然是在睡觉。
画面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定格在他脸上,就连轻微的呼吸声也被记录下来,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出现了一道低沉悦耳的画外音:孟效,该起床了。
孟效一下就听出来,是顾曲的声音。
视频里出现的,原来是十九岁的他。
十九岁的孟效被打扰了睡眠,不满地蹙起眉,呓语似的小声抱怨:别吵好困,再让我睡一会儿。
顾曲低低地笑出声来,再不起来,上课就要迟到了,我听说马原赵教授每堂课必点名
听到赵教授三个字,孟效条件反射般立刻睁开了双眼,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电视机前二十五岁的孟效想起来了,视频里的他刚和顾曲度过了痛苦和歡愉交织的初夜,刚睡醒就面对顾曲的镜头,他羞窘交加,赶紧用被子蒙住了头。
不许拍!他的抗议从被子底下传出来。
好,不拍了。
一颗毛绒绒乱蓬蓬的脑袋缓缓从被子里探出来,然后是眉毛和眼睛,看到镜头还对着他,孟效也顾不上羞窘了,双手猛地伸过来,试图抢夺顾曲的作案工具,然而出师未捷身先倒,还没坐起来就哀鸣着跌回床上。
他的腰酸疼酥軟得仿佛快断了!
怎么了?顾曲急忙关切地问。
你说怎么了?!孟效恼羞成怒地答。
顾曲便沉声笑起来,听起来愉悦极了,屏幕外的孟效也不禁笑出声来。
正在这时,陆随回来了。
他变回了人,穿着卫衣短裤,洋溢着不输曾经的少年感。
陆随走过来,把左胳膊夹着的枕头、毛毯、衣服一股脑扔在沙发上,右手拎着的红酒瓶和杯子搁在了地毯上,说:我好久没回来住了,吃的喝的都没了,只找到一瓶红酒。
视频还在播放,孟效盯着电视,屏幕里,大学生孟效正在和他的初恋男友親親。
我还是第一次看这个视频,孟效说,你当初都没给我看过。
我已经看了无数遍。陆随坐在孟效身边,顺手把他揽进怀里,陪我度过这几年蜕皮期的,不是电影和电视剧,而是你。
柔情蓦然在心底泛滥,孟效伸手抚上陆随的脸,凑过去吻他的唇。
电视里,十九岁的孟效在和男朋友接吻。
电视外,二十五岁的孟效也在和男朋友接吻。
两个人,两颗心,一直近在咫尺,从未分离。
他们在失控前凭着顽强的意志停了下来。
陆随用指腹擦拭孟效紅潤的唇,哑声说:你先把衣服换上。
孟效嗯了声,顿了下,又说:等会儿再换。
某个部位需要两分钟来平复。
陆随微微失笑,即使在一起这么久了,他的宝贝还是保持着少年时的纯情,真是可爱极了。
电视里,视频的场景从床上换到了厨房,孟效依旧顶着鸡窝头,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白T,大言不惭地说要给顾曲煮螺蛳粉吃。
但他就是个厨艺小白,顶多会烧个开水,好在包装袋上有教程,他研究了半天,先把配料包按次序排列好,认真地像在做实验。
和那时候相比,我的厨艺好像一点长进都没有。孟效很有自知之明地说。
陆随说:我会做饭就好。
孟效说:但总是让你做你也会烦的。
不会。陆随笃定地说,我喜欢的事不多,一件是摄影,另一件就是做饭,做喜欢的事怎么会烦呢。
那也不能一直让你做,孟效说,你教教我,让我偶尔可以替替你。
好,陆随从善如流,什么都听你的。
孟效站起来,脱掉厚重的冬装,换上了陆随带下来的卫衣和短裤。
陆随打开了酒瓶,倒了两杯红酒。
他们背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边喝酒边看电视,看完了这支充满快乐回忆的视频,孟效又找了部电影。
电影的名字叫《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孟效说:我特别喜欢这部电影的配乐,原声带循环了无数遍,但配合影像食用更佳。
刚看了个开头,陆随说:风景还不错,宝贝,我们去这里旅行吧。
好啊,孟效毫不犹豫地同意了,但是得有假期才行。
陆随说:下个月就有七天年假。
不行,孟效说,过年一定要在家陪父母的。
陆随顿了顿,问:那我能不能也在你家过年?
孟效一偏头,撞上陆随满含期冀的目光,突然就很想逗逗他,于是故意摆出一副略显为难的表情,说:我当然也很想让你陪我一起过年,可我爸妈不一定会同意。我知道二老都特别喜欢你,但街坊邻里人多嘴杂,我爸妈该怎么向他们解释咱俩的关系?
那还是算了,陆随不假思索地说,我不想让叔叔阿姨为难。
孟效:
这么轻易就打退堂鼓了?
意志也太不坚定了吧?
哼!
安静地看了会儿电影,孟效忍不住说:其实也挺好解释的,就说你是宽叔叔的外甥,一个人过年怪可怜的,我爸妈就好心收留了你。
陆随忍着笑,问:那我住宽叔叔家还是住你家?
当然是孟效及时刹住车,故作矜持地说:你自己看着办。
陆随忽然靠近,在他耳边说:不如你和我一起住宽叔叔家,我怕你晚上叫得太大声,打扰叔叔阿姨休息。
孟效白皙的耳廓迅速浮起一抹红,他用胳膊肘把陆随搡开,小声说:流氓。
陆随欺身压上来,把孟效禁锢在双臂和沙发之间,灼灼的目光锁定他,沉声说:那我就流氓给你看。
呼吸中的热气混着酒气扑在孟效脸上,三分醉意瞬间发酵成了五分,脸红了,心跳加速了,他直视着陆随的眼睛,鼻尖蹭了蹭陆随的鼻尖,用沙哑的气音说:来呀,谁怕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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