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第一版主小说网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第161页

      夜阑京华 作者:墨宝非宝
    第161页
    谢骛清握着竹筷,惬意地要了一壶烧酒,就着糖醋蒜,慢慢吃、细细品。
    “回来要办什么要紧事?”她吃罢,放筷问,“有需我做的吗?”
    第四次围剿刚结束,他们以7万胜了南京政府的40万军队。战场上的事她不懂,至少明白,以少胜多后,将士们须修整。此刻入京,绝不单单为私事。
    难道为筹集物资?武器?
    谢骛清直视于她。
    何未等得忐忑,怕不好的消息。
    他往小酒盅里倒了烧酒:“这次回来,为抗日。”
    何未怔住,盯着他。
    谢骛清微笑着,回视她。
    南京政府刚刚向各国借款,买下大量军火,请来军事顾问和专家,调集一百万军队,准备对红区展开第五次围剿……而红军那边至多十万人。凶险非常。
    不说围剿的事,红军多在南方,如何跨越万水千山,北上抗日?
    “西北军的人,决心抗日,”谢骛清看穿她的困惑,低声道,“几个将军联合了东北义勇军,就在上月底成立了抗日同盟军。前敌总指挥兼第2军军长,是红军的人。”
    她敛住呼吸,心跳仿佛停了,能感知的只有渐热的血,流淌过身躯。
    “我们要收复热河。”他又道。
    午后无风,六月的日光,透过窗子落到她的手臂和后肩,烤得热。
    她心里的热意,胜过这一切。
    从元月一日开始的长城抗战,曾是全国的希望。
    山海关沦陷后,南京政府在全国抗日热情的高压下,调兵前往长城,正面抵抗日军进攻。那数月,各城市捐款款物,上至老人下至幼童,无不心系抗日。民兵团、妇女救助团,医护人员,无不从各地赶往长城……
    “长城抗战那几个月……死了许多将士,”她说,“那些内战的将军来到长城,没有一个含糊的,都拼了命,”长期内战,不少人憋着气,远望关外,终于等到被调回长城战线,都拿出了军人的骨气,“坚持了几个月,接连失守,最后都没等到援兵。”
    北方抗日无援兵,而四十万军队在南方围剿红军。
    谢骛清默了会儿,说:“长城抗战里,我有不少旧相识。昔日一起东征北伐的。”
    北伐距今未到十年,竟如隔世。
    当年誓师北伐、力求南北一统的人,从未想过,有今朝国破的一日。
    “撤兵以后,当地人偷偷掩埋了不少将士的尸体,”她轻声道,“在长城脚下。”
    “热河的百姓都支持抗战的,”她为他讲那些密报里没有的,“他们好多就地参军,抗日,还有许多农家把门板、屋子都拆了,搭战壕……”
    “他们不想沦陷。”她低声道。
    谢骛清从羊肉萝卜的盘子里,夹起一个挂着水滴的饺子,缓缓送入口中。他端起白瓷的小酒盅,仰头,一饮而尽。
    ***
    谢骛清北上行踪隐秘,仅带了两个面容陌生的警卫员。
    其中之一就是热河人,会蒙古语。
    “抗日联军里,有我们蒙古族的武装,”警卫员坐在厢房里,对扣青和均姜讲,“还有被说服的当地土匪,都参军抗日了。”
    警卫员说完,接了扣青递来的茶水,喝了口,像被牵动心事,默了会儿说:“我们热河的奶茶,好喝。等热河收复,请你们去。”
    均姜心头发紧,将蒲扇拿起来,为警卫员扇风。
    扣青柔声道:“我倒是会做奶茶,虽不及你们家乡的地道,还是能解解馋的。”她说着,离开厢房,马不停蹄为这个要上前线的警卫员去做奶茶了。
    长城抗战失败后,扣青和均姜每每见街上穿着木屐和服走过的日本人,都心有戚戚。
    她们不及何未和九先生思虑深,想得远,眼看东三省和热河相继沦陷,心中惴惴,怕日后家乡也被占领。而今听说抗日联军成立,重见了希望。
    两人跟着自家小姐,认识谢骛清多年,对谢家少将军有着崇敬之意。
    谢少将军说红军要抗日了,那就一定能胜。她们坚信。
    第65章 月笼山海关(2)
    他们在百花深处住了一日,夜里,凌晨四点多,两个人影徒步到古北口关内。
    何家车过于打眼,何未没让轿车接近长城。
    谢骛清自黄包车上,借月色,仰头看古北口的城墙。
    数个月前,这里曾是长城抗战最激烈的前沿阵地。被飞机轰炸过的城墙,残缺不全,碎石砂砾滚落堆积,清冷苍白的月色里,能见没有墓碑的小坟包。望不到头。
    “古北口的战事最惨烈,”她指一个方位,“当时日军攻上来,有一只七人小队没联络上,没接到撤退命令。对着飞机和重型炮的轰炸,七个人守到最后,弹尽粮绝,以肉搏战迎敌,全都牺牲在高地上了。”
    如果没有不抵抗的命令,有如此将士,根本不会丢掉关外三省和热河。
    “郑渡可以瞑目了。”谢骛清低声说。
    并不是所有军人都懦弱胆怯。只这一点,便可告慰关外英灵。
    谢骛清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粗布包裹的小东西。
    他半蹲下身子,扯开上头针线连接的地方,打开,仍是个油布包。再展开,层层保护下的竟是一抔土。他均匀地将土洒到碎石上。
    “我一位同僚,”他轻声说,“哈尔滨人。他说,不必葬回故乡,到我能到的最北之地。”
    第16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