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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

      弃仙(GL) 作者:沐枫轻年
    ——(94)
    见那行尸挣扎起身,又要朝他攻来。
    他沉下脸,眼中掠过一缕寒芒,随即竟不退反进,也迎面朝其扑去。
    及至近前,他脚步一踏,腾身跳起,踩着怪物的脑袋一跃而过,落地并无片刻停留,直奔业源之珠而去。
    就算今日终有一死,他也必定要死得其所!
    以自己分神境的修为,换七品业源之崩毁,稳赚不赔!
    那业源之珠似也料到了他的打算,周围业气瞬间沸腾起来,一道道业气所化的乱流激烈涌动、碰撞,数不清的手掌从地下伸出,接二连三抓向他。
    一方奋不顾身,披荆斩棘,视死如归。
    另一方则手段尽出,竭力阻止他的脚步!
    浓稠的业气化作实质,将短短数步的距离重重封锁。
    他以肉身蛮横冲锋,护体灵气覆盖身体每个角落,将业气所化之壁垒撞得黑烟四蹿,竟当真破开千难万阻,来到业源之珠跟前。
    随即,倾毕生之所学,一剑斩出。
    业气自其身后疯狂反卷,化作数千刀剑,要将他捅成筛子。
    其人后背空门大露,丝毫未想过防守,他这一剑落下,只有一个结果,便是玉石俱焚!
    然而,在其剑刃将要触及业源之珠的瞬间,一根金红之色的藤蔓凭空出现,倏然卷住他的身体,拽着他向右侧一扫,整个人腾挪数丈。
    刀剑之雨同时落下,扑簌簌一阵声响,烟尘四溢,而他则正好脱离其笼罩范围,险而又险地捡回一命。
    可这并非他要的结果!
    何人捣乱?!
    其人面有激怒之色,正待发作,却见一抹红影自其面前飞快掠过,刹那便至烟尘笼罩之所,拂袖一扫,尘沙尽去。
    业源之珠觉察来人气息之强,自身身陷险境,竟激烈颤抖起来。
    树干咔咔爆响,那珠子果然具有灵智,御业力将乌黑的树干捅穿,从另一侧飞旋出去,试图从玉潋心手中逃走。
    玉潋心既已现身,岂会给它机会逃走?!
    这阴暗的丛林虽是业源之珠的主场,但同样也适用于森罗魂骸之力。
    她抬臂一招,数道金红藤蔓腾空而起,粗枝横扫,有如快刀,将方圆百丈之内的古树全部拦腰截断。
    重重叠叠的阴翳树影从中破开一个窟窿,天光因此漏了下来,瞬间驱散林中大半业气。
    业源之珠也因此直接暴露于暖金色的阳光之下,表面笼罩的黑雾淡去几层,实力大损,连奔行的速度也受到影响,变得迟缓下来。
    另一道白衣人影现身于业源之珠逃跑的路径的之上,手中托着一枚晶蓝色的符印,光耀落在黑色珠子上,形成一圈枷锁,封住它的行动。
    阙清云随即将提前制好的灵符祭出,拍在业源之珠上,灵符向下一卷,将业源包裹在符纸之中。
    符印上的蓝光化作一圈气浪卷过树丛,霎时间,林中妖邪之气荡涤一空。
    阙清云将被灵符封印的业源之珠纳入掌中,缓步行于玉潋心身侧,后者以眼神询问她可有受伤,她轻轻摇头,回以一个浅淡的微笑。
    随即又扫了眼呆坐在地,惊得愣怔出神的剑修,眼中笑意须臾间消失殆尽。
    她神色淡漠,语气平静地说道:我二人有些困惑,还请阁下不吝赐教。
    其声清冷,同外人交谈之时,她向来如此不近人情。
    那剑修听得眼前女子之声,方如梦初醒,面露震惊之色,嘴唇微颤,不答反问:你们是什么人?
    阻他摧毁业源之珠,且将之夺走,意欲何为?
    后半句险些脱口而出,好在他理智尚存,险险忍住。
    若这二人心有杀他之意,他毫无生还的可能,方才既然留手,还与他客套,或许可以交流。
    玉潋心微微眯眼,觉得眼前这个剑修不太老实。
    阙清云朝她摆了摆手,阻止她严刑问询的意图。
    却在这时,方绝念手中拎着刚才逃走的青年人回来,另一只手中则擒着一支淬毒的羽箭,随手扔在地上,向玉潋心和阙清云禀报道:如二位仙师所料,山下早有埋伏。
    他们同宗之人封了下山的路,摆明了是让他们来送死,这小徒儿无有防备往山下走,险些就被冷箭杀死。
    其师自是认出那羽箭来处,顿时大受震撼,梗着脖子,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阙清云这时才缓缓开口:我三人此前隐居深山之中,已久不入世,也不便透露姓名,因山间突现业气,邪怪横生,方入世来寻其因。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留评返小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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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9章
    阙清云一番话言简意赅地阐明原委, 真假不论,至少措辞得体,表现出和平交流意愿, 一定程度上安抚了那剑修的情绪。
    方绝念将其徒拎在手中, 没得玉潋心指示,便没松手的意思。
    剑修踟蹰片刻,定了心神, 撑着伤体勉强起身,先抱拳向阙清云三人道谢, 并自报师门:在下云溪谷陈邱风, 多谢阁下仗义出手,救我师徒二人性命,在下感激不尽。
    说完, 因腹部伤势严重, 他神色间隐现痛楚,倒了口气,方继续说道:不知阁下想知道什么?在下必定知无不言。
    还算识相,玉潋心淡淡扫了他一眼。
    云溪谷,乃十大仙宗, 洞幽门之所在。
    如此说来,她们眼下处在金州地界,距离玉州约有万里之遥,若要往听澜宗去, 需向西南行进,途中可经国都璩阳。
    阙清云翻开手掌,将那枚被灵符封印的业源摊在掌中,并不拐弯抹角:吾闻尔唤此物业源, 这业源究竟为何物?
    陈邱风一见阙清云掌心之物,脸色立即沉凝下来,叹息摇头:
    业源乃业力积压凝结所成,吸收生灵之气为己用,达到六品可诞生灵智,阁下手中这枚,乃八品业源,当于一位合道境之修。
    如此说来,这业源竟堪比活物?玉潋心面有意外之色,能修炼,有灵智,岂非天生地诞的邪魔?
    不错。陈邱风肯定玉潋心的猜测,呼吸沉重地说道,诞生了灵智的业源,又以蛊惑人心、驱策行尸等种种途经制造杀戮,催生更多的业力,由此孵化新的业源。
    被业力纠缠的百姓相当于染上了瘟疫,我们将之唤为魔病,其人将性情大变,弑杀成狂,甚至生食同族血肉。
    方绝念听闻此言,霎时倒抽一口冷气,玉潋心则只蹙了蹙眉,未发表见解。
    阙清云问他:既称之为病,可有医治之法?
    法子是有,但是
    陈邱风点了点头,但神态并不轻松,深吸一口气后才道,既为业力纠缠,则以驱邪之法救之,病情轻的,驱散业力后还能活命,可若叫邪祟吞噬了神魂
    其人欲言又止,长叹一声:生灵之气耗损殆尽,肉躯魔变为行尸,就算祛除魔病,也难逃一死。
    最令人痛心的莫过于,沾染魔病再到彻底尸变,前后不过月余。
    寻常百姓染病之后难以得到及时救治,最后都以尸变为结局,要么残害同族,要么被同族杀死,且死后尸体若不焚毁,则会以行尸之态存在,继续作恶。
    从大璩各州突现业障,再到业源之珠凝结,天下局势便急转直下。
    最初只是少数几个人受到影响,初时神志不清,乱说胡话,或者情绪激躁,易怒多疑。
    渐渐的,心中积压的怨气被业源蛊惑唤醒,便生歹念,从恶言恶语到拔刀杀人,最后理智尽失,沦为疯癫邪魔。
    除却疯魔之态,其肉身无病痛表现,医者也查不出所以然来。
    且此魔病初发之时,无人意识到它的严重性,仅作寻常的失心疯来看,待到后来,魔病如瘟疫般迅速传播,从一家一户,到一村一镇,直至遍布整个大璩。
    等各宗各派的高手终于发现问题严峻,再扼制已来不及了。
    业源已成规模,除了个别神光普照的圣洁之所,业气已蔓延到人世间每个角落。
    就算没有染上魔病,但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沾染了足以影响心智的业力,被其激发歹恶之心。
    遂天地间,战争四起,盗匪成群,人间在短短数年内,变作如今这番炼狱之景。
    阙清云三人听罢,皆觉心头沉重。
    魔病攻心,业气又由心而发,并不因其人是否修行而趋避。
    反倒是修为越高之人,越能藏匿心中业气,手掌权能之人却无仁德善念,这天下之大势,可想而知。
    玉潋心冷漠地勾起唇角,斜睨着眼前之人,哼笑道:那你又为何被同宗之人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陈邱风脸色发白,似乎不愿回答。
    宗内矛盾,在此种情形之下为旁人问起,很是令人痛心。
    可在短暂沉默之后,他还是痛楚地叹息一声:具体缘由,在下并不知晓,可若说在下与同宗长老有甚矛盾,只得一件事。
    陈邱风闭上眼,缓缓开口:在下主张修行者入世,肩负救民之责,行万里路,驱妖除魔。
    而宗中长老则认为,修行者不与凡人相类,此界生灵生死与否,皆为天规天劫,命数所致,若宗门之人插手,干预凡人命数,则会引火烧身,最终万劫不复。
    听得此言,玉潋心竟笑出声来,嗤嘲道:仙门中人果然惯会盘算,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天地已至如此境况,他们竟还想着独善其身。
    可不愧是十大仙宗,无灾无厄之时,凌驾于凡人之上,享众生膜拜与供奉,待得天劫降世,灾难临尘,他们便以修道者不涉尘俗为由避世不出。
    由此可见,这片天地早在万年以前就已从根子里坏透了,那时的人心与今日的人心,有何不同?
    这场仙门之人所谓的天劫并非突如其来,业力之灾早就降临世间,潜移默化篡改人心,天地灵气也因此日渐稀薄,凡界众生却无知无觉,还在纵容罪恶。
    甚至可以说,这些仙家门人的贪婪与自私,是天灾帮凶,是万恶之源。
    云溪谷在何处?阙清云忽然问道。
    陈邱风愣了愣,不解对方意图,却还是如实回答:此去向东八百里。
    玉潋心朝方绝念使了个眼色,后者便将手中所擒之人扔还陈邱风身侧,陈邱风接过徒弟,再抬首,方才立在眼前的三位高手已去无影踪。
    云溪谷外两百里,有一座自业源之灾中保留下的凡人城池,唤为朝旭。
    朝旭城原是云溪谷的仙坊,隶属云溪谷管辖,驻守城池的势力是云溪谷于凡世中的三大附庸,云炎帮、天灵教和世家邹氏。
    其中,又以邹氏底蕴最为丰厚,势力范围遍及朝旭半座城,掌控西、南两座城门。
    阙清云三人东去,行及朝旭,所见便是由邹氏把控的西城门。
    至城外百余里,途中便见处处难民,这些人乃是周围灾区的幸存者,从附近山村、城镇中迁移出来,赶了数百里路,前往最近的避难所。
    他们三两成群,个个衣衫褴褛,有些看着像好几日未曾饱腹,饿得面黄肌瘦,却还要坚持往前走。
    可难民迁徙沿途亦不平静,不时便起口角争端,时有彼此大打出手的场面,轻者挨几记重拳,重的可能暴毙荒野。
    然而周围的人对这一切似已司空见惯,若有人打了起来,没人上前相帮,他们像碰见瘟神似的,唯恐避之不及,令迸溅的鲜血溅在自己身上。
    越靠近朝旭城,城外的难民就越多,及至城门之下,难民已是随处可见,摩肩接踵,欲入城门的难民长队排到数里开外。
    守城的卫兵会用乳白色的灵珠检测欲入城门之人身上的业力,一旦灵珠有所异动,此人便不允入城。
    无论其如何苦苦哀求,这些卫兵也不改其色,将其乱棒轰走,随意弃置于城楼之下。
    故而城外除了一条长队,还有数不清的,无法入城的难民,那些排队的人里,十个也难有三两人能通过灵珠检测。
    有些反复排队被卫兵认出来的,上去便是一顿乱棍,有时甚至直接将人打死,惩戒力度大了,那些入城无望的人,便渐渐自暴自弃,露宿于城外。
    每天都有人死去,这些人的尸体在入夜之前就会被城卫统一拖到城外,一把火烧个干净,以免其入夜业障出现之后,化为行尸走肉,贻害无穷。
    玉潋心三人立于缓坡之上,遥遥望着一里外的朝旭城,神识探过,城门内外的情形一览无余。
    城墙上设有阵法,虽无其形,却有隔绝业障之效,至少表面上,这座朝旭城确实可以算得上是凡人的避难之所。
    眼下,正有一位妇人带着自己的孩子欲入城门,却在接受灵珠检测之时,发现那孩童身上有极重的业力反应,卫兵厉声呵斥,允妇人入城,但孩子必须留在城外。
    那妇人如何肯依?当即跪下,抱住卫兵的裤脚,恳求对方施舍善意,恸哭言道:孩子还小,岂有祸心?求求各位大人行行好,给他一条生路吧!
    卫兵无论如何不肯答应,被妇人闹得烦了,一脚将其踹开,怒道:
    允你入城已是仁至义尽!后面还有那么多人等着,业力缠身,若是他染了魔病,一城的人都要因他遭难!
    听得此言,尚未入城的难民顿时愤慨不已。
    你这妖妇好生自私!若不想入城,便换旁人,莫要在此挡道!
    业力如此之强,必有魔病在身!还不快滚!
    当真晦气!
    怒骂之声此起彼伏,甚至有人直接上去,拳打脚踢,欲将其赶走。
    妇人身后是个杵着手杖的男人,趁乱一棒敲在其人脑后,妇人惨叫一声,当即七窍流血倒在地上,守城卫兵冷眼旁观,不为所动。
    便在这时,人群中蓦地传来一声震天的哀嚎。
    却见那自方才起就一直默不吭声的男孩儿在其母悲怆倒地之后,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狠而准地捅进动手打人的男人心窝,鲜血霎时染透男人背上的衣服。
    那男孩儿扬起脸来,一双眼睛已是一片猩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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