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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锋[竞技] 作者:乌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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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100
大胆的强击节奏敲响序幕, 冲破冰场的寂静沉没。
身材匀称高挑纤细中又饱含力量的少年黑发红衣,像团燃烧的火,忽然之间点燃。
安德里安跳了半个职业生涯的古典芭蕾——那些精致纤细和热情浪漫的曲调几乎就是人们对他印象的标签, 毫无攻击性, 纯粹典雅, 像是古希腊雕塑家手底乳白大理石的杰作,比赛时仿佛每道衣服的褶皱都有古典韵味。即便夸张, 但他的形象似乎早已经像真正的雕塑一样凝固。
出现在破立之间的就是这曲《春之祭》,野蛮原始的旋律奉献出祭品的古老主题,安德里安是先给艺术献给花样滑冰的祭品,是燃烧的生命, 是斯拉夫血脉野性力量的造物。
“在这样缭乱的旋律里踩准压步节奏真的很难。”成明赫略显钦佩得感叹说道。
作为全世界屈指可数能跳路兹四周的选手, 安德里安为这个跳跃奉献了自己的健康, 但也换来精湛技术和极高比赛成功率。压步结束后是毫不迟疑地起跳,在配乐特色的刺耳的不和谐声穿透观众耳膜的须臾之际,雪亮刀刃轻盈落于冰面,点水般再度蓄势而发弹入半空, 接续连跳。
最终沉稳且伴随敲击音点落回冰。
这次,即使是疯狂观众的欢呼也压不过斯特拉文斯基的强势疯狂的作曲,音乐根本不给所有人半点喘息。
如果此时掰开现场一半人的手, 会发现他们的掌心正在音乐催促下逐渐变得潮湿。突破传统作曲思维的平行和弦带来冲击传统的调性和声法则, 创造了不安和紧张的听觉刺激, 安德里安近乎还原曲调神秘原始氛围的舞蹈更无异于推波助澜。
他精于调动观众情绪, 就像在路边时, 匆匆奔波的行人会为他驻足,各有目的的人们却都朝舞蹈着的他投来惊艳的目光。沉浸后又是后外点冰四周跳粗暴的截断旋律,虽然这里的曲调原本就是音乐被肢解了一般的四分五裂, 嘈杂和弦像钢铁的碎屑纷纷扬扬,音符顽固坚硬,串联出的小节都像未经打磨的钝刀,挑战视听的极限。
并不是没人质疑过安德里安的选曲。
有冰迷觉得这无非是哗众取宠,想要在奥运赛季抢先博得眼球的话题性选曲,反正《春之祭》一直饱受争议,就算随之而来对安德里安节目本身出现争议,躲进大师之作的庇护下也可以为他的鲁莽选曲买单。这样的言论不在少数,只是大部分在《春之祭》第一次公开亮相后就销声匿迹。可随之而来的是第二种质疑的声音。
人们并不那么喜欢和接受这部作品,一如一百年前它首演之际所遇到的境况如出一辙,因此很多人不为这套节目买账,他们对安德里安没有任何个人的意见,只是无法接受古典芭蕾沾染现代思潮后诞育的“畸形怪胎”。
“但是,艺术从来都是有争议的。”成明赫已然沉浸于安德里安的表演,他自己如今也是舞蹈演员,于是便更心有戚戚,许多话不得不替此时场上英勇选手辩解,“作为体育选手,想要规避这种争议和麻烦再容易不过了,可是勇敢挑战争议的,我更愿意叫他为艺术家。在奥运赛季,一个渴望金牌的选手却愿意冒险实践心中的理想和探寻,这不正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献祭’吗?很难再找到这样契合乐曲主题表达方式,安德里安自己就是他献给花样滑冰梦想和野心的祭品。”
或许是因为舞蹈功底,安德里安身体平衡性极强,任何冰上的难度动作都不会导致他姿态变形,因此许多模仿《春之祭》原始编舞的动作即便当初编舞再诡异扭曲,他也施展得自然轻松。这份平衡感也让他的跳跃如履平地。当七个规定跳跃的最后一个成功降落在苍白的“大地”,血红的黎明即将孕育自铜管乐器近乎粗鲁狂躁的奏鸣,旋律游走在整座赛场每个角落,逡巡于每个座位之间,像阳光也像落雪,铺天盖地,不留痕迹。
红衣像在燃烧,火舌舔舐身躯,大地是隆冬般洁白的冰面,音乐里,最终章,作为春天祭品被选出的少女舞蹈直至死亡。斯特拉文斯基创作这部作品后给朋友写信时曾坦然说道:“这个少女必须自始至终在舞蹈,我不允许她有一小节静止。”
直至死亡。
这是所有人见过的在冰上最激烈的联合旋转,从蹲踞姿态至半立躬身,肢体像是被极近癫狂的音乐挤压撕扯至如此扭曲,最终直立成一条笔直的线,人类的全部特征在高速旋转中模糊成一团猩红的残影,仿佛终于融化于真正的火焰。
而火焰起始于黑暗,熄灭于黎明,朝阳升起,祭祀结束,音乐在最高音里戛然收拢消失,轰鸣的掌声完美的衔接了亢奋演奏的尾音,安德里安已经在结束动作凝滞了十秒钟,很久很久,他才重新松弛回真正的自己,找回呼吸一般距离咳嗽和【喘】【息】。
他是真的开心,笑容灿烂执行四面礼的规则和礼节,只是当看到场边的吉乌斯教练时动作停滞,很快,安德里安滑向自己流泪的教练,紧紧拥抱住这个对于自己来说犹如佳吉列夫之于尼金斯基一般的女人。
直播镜头推得很近,近到能看清此时拥抱的师徒二人幸福激动的表情。何焕注意到身边的盖佐神情落寞,大概曾经某个时刻,他也像此时的安德里安的一样因为成功的节目拥抱住教练,以为自己的未来都将是彼时彼刻充满希望和挑战、荣誉和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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