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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逐辰星 作者:林返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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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渐深,体育广场亮起了路灯,体育馆内的磅礴音效时不时漏出声音来,足以想见场内是怎样的人声鼎沸。
    开场一个小时后,广场上的人群也都散得差不多了,场外的粉丝们收起易拉宝,印着“宣遥十八岁生日快乐”的横幅也取了下来。有几位姑娘提着垃圾袋收拾场外的垃圾,害怕别人会因为这些小细节而对宣遥的粉丝产生恶感,最终反噬到“爱豆”本人的身上。
    蔺晨调亮了电子书的灯光,无论喧哗或沉寂,看着英文原版的天文学专著,总能时刻保持专注。
    黄牛大叔的票卖得差不多了,手上只剩下一两张了,逮着人就开始大甩卖。
    见这个小伙子还没走,大叔又凑了过来,推销道:“小伙子,大实惠啊!内场后排的票,只要五百块!只要五百,你就能进去陪你女朋友了,划算得很啊!”
    蔺晨并非不想进去,但是花钱造福黄牛这种事,他做不来。因而他再度坚定地摇头,否决得果断。
    黄牛见这小子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所幸一屁股坐到了他身边,攀谈起来:“我跟你说啊年轻人,追女孩子不能怕花钱!特别是这种追星的女的。哎哟哟,我见得多了呀!就宣遥这个毛没长齐的小屁孩,之前参加一个综艺给我搞到了一张媒体票,多少人来抢啊!最后你猜我卖出去多少钱?两万!我跟你说哟,这群女人的钱最好赚了!”
    蔺晨仍旧一言不发,他收起了电子书,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放在了耳边。
    “哎,你这小子,我跟你讲话呢,你打电话干啥子?”他的无视终于惹恼了大叔。
    蔺晨侧头看着大叔,真诚地回答:“哦,我在打电话报警。”
    大叔疑惑了:“好好的报什么警?”
    “当然是抓黄牛啊。”
    蔺晨嘴角弯弯,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像是一潭黑漆漆的湖水,栽进去才知道,湖里全是刀子。
    黄牛回过神来,撒腿就跑。
    “欢迎来到宣遥十八岁的生日会现场!让我们尽情享受这个夜晚!”
    主持人雄厚的声音响彻体育馆。鼓点交织吉他和贝斯之声,六道火焰环绕舞台迸发,干冰缭绕之中,升降台缓缓上升,身着中世纪骑士服装的宣遥从伴舞群中一跃而下,灯光大开,观众的尖叫声响彻云霄。
    大毛呐喊到几近忘我,涨红的脸庞让贤妻良母的形象一去不复返。小星模仿妈妈的样子乱蹦乱跳,蓝色的荧光棒抱在怀里,与她的胳膊一般长。
    童烁一的位置在第二排的正中间,视角绝佳。她座位四周的粉丝几乎人手一台相机,快门声此起彼伏、不分你我。她们既不尖叫也不呐喊,宣遥出现时便高抬相机,宣遥下台后便迅速发预览、修图、编辑文案、发微博,整齐划一的动作仿佛训练有致的职业记者。
    这早已不是童烁一第一次近距离观看演出,似乎从第一次的演唱会开始,她就无心去做一名沉浸在音乐世界的观众,大大小小的演出中,她心中唯一挂念的就只有拍图、录制focus,盘算着怎么样才能以最快的速度修出最好看的图。至于宣遥到底表演了一些什么,她往往记不真切。
    生日会的流程,其实也不过就是那些。唱歌、跳舞、粉丝互动,最后再由队友推着定制好的蛋糕上台,卖一波团队友情——她早已熟知一切。
    直到最后,最后一首歌。没有伴舞,没有绚丽的舞美,舞台上只有宣遥一个人,他换上了一件白衬衫,胸前别着一枚星星模样的金色胸针。他刘海微卷,洒着金粉,在镁光灯下一闪一闪的。
    他坐在一架钢琴旁,握紧了麦克风,微笑着对台下的观众们说:“大家好,我是十八岁的宣遥。在演唱最后一首歌前,我有些话想对大家说。希望大家能够放下相机、放下灯牌,让这些话真正属于我们。”
    放下灯牌的粉丝们倒很干脆,异样的颜色熄灭,整片会场只剩下一片纯净的蓝。童烁一和身边几位站姐交流了一下眼神,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要放下相机。
    “一直以来,我都很感激大家的喜爱。有时我常常在想,这个地球上住着七十亿人,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偏偏是你们?思来想去也没有一个很好的答案,如果一定要回答,那或许是一种因缘,是抹不掉的缘分。”
    身边的站姐似乎受到触动,沉重的相机缓缓放了下来,麻木的手臂肌肉发酸。
    “我是那个值得的人吗?我问自己。除去偶像的身份,现在的我也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高三学生。初中时我就成了练习生,而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仅仅唱歌就可以了吗?仅仅跳舞跳得好就足够了吗?——我还希望能为你们做更多。
    “比起成为必须被仰望的繁星,我更希望能成为带给大家温暖的太阳,在我们相遇的每一个地方,在做着梦的每一时刻,都给大家带来光芒。”
    不知是否是力气消耗殆尽,童烁一只觉得手臂越来越沉,不自觉地就放下了相机,只用一双肉眼,去注视着眼前的少年。
    宣遥缓缓按下黑白琴键,清澈的钢琴声涓涓流淌,他开口,歌声舒朗。
    “那女孩对我说,说我保护她的梦,说这个世界,对她这样的不多。她渐渐忘了我,但是她并不晓得,遍体鳞伤的我,一天也没再爱过。” 童烁一意识到,这么久了,这竟然是她第一次放下相机,不是从取景框,而是用自己的双眼注视着他,第一次认真聆听他所唱的歌词,体会这个十八岁少年的爱与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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