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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下或长或短的时间 作者:折冬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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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遥远的记忆从记忆深处捅了出来,她手腕上隐隐刺痛。
傅默呈用身体挡住她视线。“不要去想它。”
“……”
“看着我。”
她抬头,看见猫咪面具背后的他的眼睛。深灰蓝色,犹如天穹。他很认真地看着她。
“我会带你过去,不会让它靠近你。”
“……噢。”
“你闭上眼睛就好了,什么也不要想,好不好?”
“……”
北欧人在水坑对面又催了几句。
谢亦桐闭上眼睛。
一阵温暖的体温靠近了,她身体一轻,然后,短暂的失重感伴着些微的风,脚步落地的声音传在耳畔。
他把她放了下来,声音很轻,“失礼了。”
“……谢谢。”
他笑了笑。
北欧人用他自己国家的语言唠叨了几句,不知是说了些什么。然后,他换上英语,带着他们继续往前走。三人在狭窄的巷子里穿梭,不多久,一阵嘈杂声传来,一间低矮的酒馆出现在眼前。
空气里,酒味夹杂着烟味与人的汗臭味。
北欧人碧蓝的眼睛里隐隐冒着光,以过度的热情邀请他们进去,挂在绳上的几只脏面具一下一下地敲在他的箱子上,发出令人不安的声音。
嗒嗒。嗒嗒。
这声音让谢亦桐回过神来。她定了定神,然后,继续演。她用手掩住了鼻子,做出一副文弱女生受不了这种气味的样子。
傅默呈于是与北欧人沟通,问对方,如果要一起喝酒,能不能找一个安静一些的、干净一些的地方。
北欧人连连点头,立马表示酒馆后面有院子,院子里有座独立的小屋子,人很少,他们可以在那里喝。
大概他也很想在僻静地方解决他们,不愿让酒馆里的闲杂人分走一杯羹。
于是双方各自演戏,北欧人豪爽好客地走在前面,向他们介绍这间酒馆什么酒最烈最醇,而谢亦桐跟在后面,弱不禁风的女生对这污浊场合很排斥似的,非要身边人温声劝着才往里一步一步地挪着走。
她脚下不情不愿地慢慢挪着,眼睛在面具后面打量着这蛮荒之地的小酒馆。
昏暗,狭窄,混乱,烟气令一切都显得模糊而神秘。桌椅都很脏很乱。有的椅子早就坏了,但竟是横在地上勉强继续用,粗野的酒客坐在上面,对身下吱吱呀呀的声音蛮不在乎。
他们一进来,明里暗里,酒馆中所有人都看了过来,打量着走进来的两个新客,猜想他们是不是值钱的猎物。四散的香烟烟气遮盖了一双双瞳色相异的眼睛,看不清,让人觉得更加危险。
北欧人镇定地带着他们绕过一张又一张不怀好意的桌子,朝着酒馆最深处走去。原来那后面连着一条狭窄的巷子,地上到处是酒渍与油污,滑得很。
远远便能看见有几个人焦躁地等在巷子远处。
傅默呈牵紧谢亦桐的手。她走了几步,装作脚下不察,差点在油污上摔了一跤,幸而被他拉住了。
北欧人甚至已懒得多看她一眼。据他观察,这两个穿着黑色情侣装的中国人里,只有高个头的男人是需要仔细对付的,一旁的女生不过是个什么都不会的漂亮花瓶。
漂亮花瓶用手在鼻子前面不停地扇着风,中国话抱怨了几句,好像快要在酒馆的污浊气里晕过去了。
走廊尽头的几个人见他们来了,都是一喜。他们中有一个,块头很大,满脸胡茬,几步迎了上来,装出个热情豪爽的样子,用极不标准的英语邀请傅默呈去不远处的一座小屋子里一起喝酒。
带路来的面具贩子也附和着。他一面豪爽大笑,一面不自觉地往嘈杂酒馆的方向不停地瞟。这里离酒馆仍然很近,一旦有什么动静,在那边喝酒的人也会察觉到。
傅默呈很礼貌地与他们交谈,既不说好,也不拒绝,有意无意地试探他们的底细。
忽地,那群人里有个老头盯着傅默呈咕哝了几句。发音很奇特,是他们的母语。大块头和面具贩子听了这几句,神情不变,仍是笑着,用母语与老头交谈起来。几个人声音里都听不出异常,仿佛只是聊天气。
傅默呈始终礼貌地微笑着。
他们说上几句,偶尔会朝他很热情地笑一笑,表示他们正在商议该喝什么酒,请他等一等。他用中文说,好的。他们没听明白。于是他改用英语。几个北欧人于是很放心地又用母语交谈去了。
北欧语言听上去总觉得有些神秘。
无人理会的漂亮花瓶低声道,“我真该带个翻译器。”
傅默呈说,“他们在商量是杀我们还是留活口。”
花瓶道,“……原来你听得懂?”
“挪威语。读本科的时候选修过。”
“你选修这么偏门的小语种?”
“因为听说它很难。”
“挑战难度?”
“但后来发现原来难度不是很高。”
谢亦桐瞅着那只乖巧可爱的卡通猫咪面具。这面具做得实在精致,嘴上甚至还有几根小猫胡须。面具后面的人一向不爱夸耀。他是认真地这么觉得。
她看了看那几个仍在用自以为安全的高难度母语叽里咕哝商议着的挪威人。“……所以,他们还在商议别的什么吗?”
“高个子的人说一个叫兰克的资深杀手已经在小屋门后等着我们,只要我们一进门,立马用刀割断我们的脖子。面具贩子说他可以帮忙处理我们昂贵的尸体,避免被别人看到,分走一杯羹。老人说这个方案很好,兰克杀人无数,非常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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