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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下或长或短的时间 作者:折冬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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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在大家眼里她一直跟这位是同类?
谢亦桐:“……”
——不是吧。
察觉到她神色不对,傅默呈低声问了一句,“怎么了?”
“……为什么你是傅老师?”
“因为我姓傅。”
“那为什么我是小谢?”
“因为很可爱。”
谢亦桐彻底黑了脸。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避免被学生听见。“虽然我现在被辞退了,但被辞退之前,我是我们部门里最凶神恶煞的调查组组长。王某强可以作证。”
“我知道,”他说,“但还是很可爱。可爱并不是柔弱可欺的意思,可爱只是,”他看向她,灰蓝的眼睛里笑起来,映着七月的阳光,“可爱而已。”
“……那你也可以是小傅。”
“好啊。我不介意。”
看见他们在这儿说悄悄话,周围有学生发出促狭的笑声。谢亦桐一眼看见两张熟面孔。(9)班那两个像小鸽子一样的女孩子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件八卦事的。
她们手挽着手,捂嘴偷笑,也在说悄悄话。一个指了指自己的右手,一个指了指自己的左手,两只手靠在一起,比出一个漂亮的心形。
谢亦桐想起很久以前她们毫无根据的八卦想象。但她低头看了看。确实是的。她手上有一颗痣,傅默呈牵着她的手上也有一颗痣。在差不多对称的位置。
两个女孩互相说着,很得意,仿佛预言印证了似的。“你看,我说过的吧,对称的互补呗。”
她们的八卦聊天被稍微打断了一下。
任心澄过来送毕业贺卡。
很可爱的毕业贺卡,两个都是卡通的,里面有学习委员字迹漂亮的毕业祝语。两个女孩很高兴,高呼一声跟任心澄抱了一下。
任心澄跟她们随意聊了几句,又去送别的贺卡。她给全班每个人都写了一张。她怀里抱着一只大大的纸袋子,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贺卡。
她一张一张发出去,渐渐到了角落里在跟小曾老师玩卡牌的同班男生那里,她给出去,他们挺受宠若惊,高兴地收下了,继续玩牌。
然后,她若无其事地走向不远处的另外两个男生。
两个男生正倚着走廊栏杆聊天,谈的是昨天晚上的篮球比赛,他们共同喜欢的那支队伍表现不太好。
她从贺卡袋子里抽出一张卡通英雄图案的,先递给其中一个男生。男生接过来,很有些惊喜,说谢谢。
她说毕业快乐。
然后,她从装得满满的贺卡袋子里抽出另一张贺卡,动作很随意,仿佛它不过是众多贺卡中的一张。那是一张篮球主题的贺卡,红黑配色,画面很大气,里面还有漂亮的纸雕。
她把它递给另一个男生。
这男生脸上和平时一样,带着他那种漫不经心的神色,五官很俊秀。他手里拿着英语老师送他的篮球服。
她像祝愿所有人毕业快乐时那样,语气很寻常地对他说了一句毕业快乐。
他把贺卡接过来,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礼貌地回了一句,谢谢,你也毕业快乐。
然后,他继续与同伴聊着昨天那场令人失望的篮球比赛,她转身离开,去给下一个同学送贺卡。
七月的阳光总是灿烂,见证了一场又一场从未说出口的心事。女孩把贺卡送出去,隔了许久都还在忐忑那个几乎从来没说过话的人会不会不喜欢太细致的纸雕。而少年拿紧了手里的贺卡,只以为是沾了全班同学的光才得到它。
离别之前,每个班级要合影。
一个又一个班的学生,依次在第二教学楼前的台阶上整整齐齐站好,总是要先嬉笑打闹一阵,被校领导说几句才安静下来,一起看着镜头,在摄影师的指导下说,“茄——子——”
每年总有人会在快门按下的一瞬间不小心闭眼,或是呵欠打到一半,在照片里留下带着几分滑稽的面目。但这未必是坏事。至少,几十年后,当变老了的人们翻出老照片,除了自己和从前最好朋友的脸,首先会看到的就是这些拍得不好的脸,把它们的主人最先想起来。是那个英语课上总是支支吾吾的人、是那个总是不交作业罚站走廊的人、是那个沉默寡言地坐在角落里谁也不太熟悉的人……
班级大合照拍完了,学生们私下里还要拍些小合照,与朋友,与老师,在永远青春洋溢的校园里,披着晴朗的七月阳光,到处留下十五岁的影子。
有好多学生要跟谢亦桐合影。正好傅默呈在旁边,由他负责给他们拍照。但拍出来,学生们大多不满意。
“我怎么闭眼睛了?”
“我脸上有树影子诶,看上去好奇怪。”
“哇,我发现了,这些照片里只有小谢老师是好看的。拜托,摄影师,镜头里你不能只盯着她看吧……”
还有学生问他们,曲老师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没有像上考场前说好的那样,来参加大家的毕业典礼?
傅默呈告诉他们曲老师到国外旅游去了。
学生们发出遗憾的声音。但有几个很快又兴奋起来,说曲老师那么漂亮那么有气质,要是在海边拍照,一定美死了。
再热闹一阵,大家陆陆续续就散了。有的是直接回家,有的是出了校门还要三五个一起出去玩一阵。无论如何,过了今天,出了这扇校门,曾经同处一个教室的几十个人大概永远不会再有机会,一个不差地、整整齐齐地聚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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