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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河滚烫,你是心之所往 作者:杨清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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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个例子?”
“比如说好久不见啦,你想我啦,或者……”
“陆濛濛。”还是刚才那样的语气,淡淡地打断,但是眸子里的温柔如波光流转,他说,“你让我觉得活着真好。”
陆濛濛在怦怦作响的心跳中抬眼,满树烂漫的槐花正好落下来。
(3)
夜晚营业的清吧里,客人稀少,奶白色的灯光填满视线,冰块撞在杯壁上叮当作响。坐在这里的是诡异的三“人”组:萧先生、陆濛濛和白萱;神明、人类和海妖。白萱转了转手边的威士忌酒杯,满不在乎地打破沉默:“我是无所谓你信不信啦,反正也是看在吟薇和小濛的面子上才去打听的,不然谁乐意管这闲事呢?”
没想到萧先生比她更不在乎:“是吗?那不说我也无所谓。”说罢起身就要走,白萱连忙喝住他:“那老海龟说谢英招写字时是个左撇子!”
离开的动作一僵,陆濛濛赶紧把他拽回座位上。这该是亲密之人才知道的秘密,业朝最后一位大将军谢英招,也是甄鸿时代甄国的第一位君主,在战场上提刀可定国邦,私下里写字时惯用的却是另一只不握刀的手。
召唤萧先生来时,陆濛濛所说的要告诉他的事情,正是一件有关谢英招的、埋藏了千年的秘密。这些天陆濛濛逐字逐句地回想了那次见面时他们的对话,对白萱姐姐那句“连自己前世究竟是为什么死的都弄不清楚”异常在意,便缠着白萱问个不停,软磨硬泡地求着姐姐帮她找那只老海龟先生问一问。
好在,那只海龟先生毕竟是上了年纪,游泳游得慢,白萱没费多少力气就追上了。难得有这般千娇百媚的人鱼小姐愿意陪他说说话,老海龟先生兴致大发,直接从千年前开始讲起,吞吞吐吐,断断续续,她听了几个日夜才终于凑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首先,千年前业朝立国之初,休养生息,鼓励发展渔业,振兴民生。经过数百年的发展,业朝百废俱兴、民殷国富,但人们对大海的欲望却仍然无休无止。久居深海的海妖族不堪其扰,决意发动反击。海妖族本就聪慧无双,加之有变幻之术、媚人之法,很快在陆地各国都安插上各类眼线,而那位海龟先生,年轻时恰巧就是谢英招府中如云的谋士之一。
贞乾五年,掌握各国实权的海妖族终于开始了对业朝的反击之战。但业朝毕竟是万乘之国,一朝一夕间将其毁灭几近不可能,海妖族便采取了迂回战术,先煽动宁国从北境进犯。大大小小的战役持续了二十年,业朝果然元气大伤。贞乾二十五年,鸿国在海妖族的操纵下由南境进攻,势如破竹,一口气攻下五个郡,眼看就要打过万蜀关,危及清淮郡了,那时的业朝却因为疲于应付北境的宁国,朝中已无一员可带兵的大将。就在这人人自危的关头,久卧病榻的太子主动请战。
那年的太子方十六岁。出生便得封东宫之位,十三岁监国,贤名满世,世人赞其有明君之状。只可惜他自打生在那深宫朱墙内,便是一身病骨,久治难愈,此番出征凶险万分,以太子虚弱的身子骨,能否撑得到万蜀关都还是个问题。
但太子撑到了。不止撑到了,太子还力挽狂澜,生生把一只脚已经跨过了万蜀关的鸿军又打了出去。在牵制敌军的同时,他重整军兵,颁军法、免赋税、济难民,凭一己之力镇守万蜀关整整四年,硬生生为已经朝不保夕的业朝续上了最后一口气。
但可惜,一个气数已尽的王朝,单靠一个雄韬伟略的太子是无力回天的。贞乾二十九年,北境的宁国撤兵,转而南攻,联合万蜀关外的鸿军卷土重来,攻破万蜀关,在清淮郡内的钟山与业军最后一战。驻守北境的谢英招火速班师援南,却在距离京城不足三日路程的驿站处收到圣旨,要求他交回兵符、全军弃甲而归。
这道圣旨一下,与赐死谢英招、弃兵投降鸿国别无二致。谢英招起初不信,扣了传旨的公公,派了心腹回京打探消息,最后等来的,只有一个太子战死的消息。
太子一死,业朝根基尽毁,民心全失。一人之下窝囊气已经受了太久,如今大权独揽、手握重兵,又何必去救那个意欲赐死他的老皇帝?
于是,改旗易帜,业朝北征大军摇身一变,成了仅谢英招一人统领的东皋军。他放弃了支援南境的计划,放弃了书信中与莫逆之交的誓言,放弃了那个他亲自守护了二十多年的皇族。
那注定是个风云万变的年代。三日后,京城如料失守,鸿宁联军力竭之际,谢英招率三十万北境雄兵赶到,坐收渔翁之利。
但这位自以为英明的大将军千算万算没算到的是,那本是一道海妖族蓄意捏造的假圣旨,而他派去的心腹早在半路上被刺杀,回来的不过是一个擅于易容之术的海妖。在他撕裂旗杆上业朝大军的旗帜时,他的至交好友萧祁润,仍在钟山苦苦奋战,等待着他来履行信中“必援”的诺言。
对意图分裂政权的海妖族来说,谁来统治哪一片土地根本无关紧要。只要谢英招对皇族起了疑心,只要斩断他对萧姓皇族最后的期盼——也就是那个病弱一身的太子,篡权造反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谈不上什么阴谲诡计,老海龟先生说。只不过四个字:人心如此。
而在这一念之间,一个强极一时的朝代就此轰然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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