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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苟杞 作者:品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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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太阳落在大道尽头的地平线上,再有片刻便要消失了,但层层叠叠的晚霞却特别漂亮,自大道尽头一直铺到群山之后。在夕阳与晚霞的尽头,影影绰绰有几只寒鸦。
    苟杞在令人窒息的蝉鸣声里一个激灵醒来,入目便是元榛骨节分明的脚——理疗师正在车门口给元榛敷脚踝。苟杞脑袋有些懵,盯着那只脚半晌,直到一阵脚步声传来。她轻轻一吸鼻子,转头望向天际。
    是剧组里的配角演员来问元榛要签名的。
    元榛用两分钟将人打发了,再谢过理疗师,给自己穿上袜子,问苟杞:“你看那边那堆云彩的形状像不像一只狗?”
    苟杞顺着他的指引望过去,嘴角轻轻勾起。真的像,而且是一只粉色的狗。
    元榛注视着苟杞,问:“你刚刚梦到什么了?”
    苟杞轻轻摩挲着膝上的保温杯,声音刻意压得很低,说:“我梦到在拘留所里吃饭,有个肇事逃逸的老赖不许我吃煮鸡蛋,说闻不了那味儿,我把鸡蛋整个杵她喉咙眼儿里了。”
    元榛听完给她竖起了拇指,仿佛在说“漂亮”,根本没有被吓住的迹象。
    “一会儿晚饭给你加俩煮鸡蛋。”他说。
    胡不语和陈霖跟剧组沟通清楚回来了。
    胡不语大略讲了下通告单上的内容。简而言之,就是说因为气象局说明天有雨夹雪,所以明天直接拍摄“江湖”雨雪天里被父亲抽打的剧情——电影的第一个小高丨潮剧情。
    之后由陈霖开着房车,一行四人前往申县唯一的一家四星级酒店。
    虽然剧组工作人员在上午从机场接回他们的时候就态度特别好地提前打了预防针:虽然是四星,但酒店环境甚至不如大都的三星,老师们受累了。但是四人在酒店门口下车——甚至都没有直达酒店内部的地下停车场——仰头望着略有些斑驳的墙面,仍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陈霖解释道:“申县就是个普通的西北小县城,没什么历史遗迹,也没什么自然地理景观,所以旅游业酒店业都非常不景气,啊,‘不景气’这个词不合适,应该说近乎是没有。申县的常住人口可能都不如南方县市下面一个镇多。”
    元榛沉默两分钟后,当先抬脚往里走。
    起码先把承诺的俩鸡蛋让人给煮了。
    第五章 可能是吊桥效应
    1.
    当夜,导演、编剧和主要演员在导演的房间里就着一壶老酒和几个下酒菜讨论剧本至深夜。他们这些人在刚接触剧本的时候就在大都组过好几回局,至此时,该吵的架已经吵过了,该拍的桌子也已经拍过了,只剩下一些细节的调整,比如片中诙谐元素的尺度和多寡,比如如何用不动声色的方式表达剧中屈指可数的温情情节。所幸在座的彼此都相当熟悉,了解各自的能耐和短板在哪儿,所以沟通起来十分顺畅。
    元榛回自己房间里时是微醺的状态,呼吸些微急促滚烫,脚步些微踉跄,但脑子里清楚。
    “叮——”,有新消息进来了,发件人是他的新助理苟杞。
    苟杞:明早七点半化妆,所以最晚六点四十起床早餐去拍摄现场。你的营养师和健身教练五号到组。
    于理开机仪式后突然说,元榛最好能再减重六到八斤,这样比较贴近“江湖”十八九岁的伶仃状态。申县的戏大部分拍的是“江湖”高考失利后的这个阶段。于理说完直接叫了副导演到跟前,要他重新排通告。元榛便也干脆地直接吩咐胡不语去向朝歌要人了。在不影响拍摄的情况下一周内减重六到八斤是需要专业的人在侧的。
    元榛窝在床尾的单人沙发里眯着眼睛望着这条信息,脑子里能想到胡不语的原话。跟苟杞的这两行字差不多,只不过一个是“他的营养师和健身教练……”,一个转述时改成了“你的营养师和健身教练……”。
    大约在此之前两人还有一番“单口”对话,跟在片场时的差不多。胡不语说,“苟杞,你把保温杯给他送去,站着等他喝几口你再带回来。”苟杞面露疑问和不满——苟杞没当过助理没被人用理所当然的语气支使过。胡不语好脾气地向她解释,“以后你是她的助理,你得开始进入角色。”
    ——之前是跟苟杞说,胡不语只跟组一段时间,然后便要回朝歌做其他更重要的工作了。不过这个说辞只是为了合理化苟杞的“被需要”,元榛可离不开他的碎嘴小助理胡不语。
    ——片场的“单口”对话,是回酒店以后胡不语趁着苟杞不在悄悄向他“转播”的。
    元榛揉着脑门儿轻轻叹息,片刻,起身去浴室重新洗漱。导演和编剧两个人都是老烟枪,他只是在他们对面坐着都被熏染出尼古丁味儿了。
    一个热腾腾的澡洗完,人反而醉得厉害了些。不过这样睡去倒也舒服。酒是老酒,也是好酒,不必担忧明早起床的不适。元榛揉着脑门儿昏昏沉沉地去合窗帘——即便租住的是酒店最贵的房间之一,但窗帘不是电动的倒也不稀奇了——目光不经意向楼下一扫,便不由蹙眉了。他望见深夜门前大街上的苟杞。
    苟杞只是在大街的长椅上静静坐着,既没有东张西望,也没有低头玩手机,仿佛个冰雕。她羽绒服的帽子上有两只红色的兔耳朵,即便在夜色里光线不明也仍打眼。
    2.
    大约是因为傍晚在片场做的那个梦,苟杞脑海里一直有道白塑料袋在微风中哗啦哗啦的响声。负责这个案件的警察告诉她,其实白塑料袋外面还有一层,但那层染了陈雯锦的脑浆和血,他们就给剥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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