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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穴生风 作者:蜜桃牛奶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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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案上,照片里的宋锦明眸皓齿,唇边带着笑,眼里的笑意却夹杂着些许忧愁。那就是江修记忆里宋锦的模样。
宋锦在外是一副女强人的样子,可在家里却是个好妻子、好母亲。江修知道,他累得跪不住,坐下来稍稍缓一口气,宋锦是不会怪他的。
他觉得身子沉甸甸地,拿手支在地上面前撑住身子,迷迷糊糊地想起一些小时候的事……
江修从小便懂事得令人心疼,因为遗传了江之恒的病,小时候的江修便常常出入医院打针吃药。小孩子哪里有不怕打针的,可江修长到五六岁的时候便不怕了。
那时江之恒身体已经很差,三天两头地被送进医院去,宋锦一面为颂文尽心尽力,一面照顾江之恒,分身乏术,只能将小江修拜托给纪婶。
平时还好,可赶上江修生病,宋锦不希望江之恒担心总想瞒住他,只能三头跑,陪在江修身边的时间少得可怜,看着病床上的小江修,又心疼又愧疚,总是红着眼眶。
明明生病的孩子最有理由哭闹,可那时候的江修便很懂得安慰人,看见红着眼睛的宋锦,总是会凑过去撒娇让宋锦抱抱他,软软地窝在宋锦怀里奶声奶气地安慰:“妈妈,我不难受了,真的。”
也许是因为父亲多病,母亲忙碌,江修比同龄的孩子要成熟懂事得多。
江之恒去世前,拉着江修的手,交代他要照顾好妈妈。于是,江修便在一夜间长大了,七八岁的孩子一心想着要为母亲分忧解难。
不久后,小江修终于知道了母亲心里最牵挂的人,除了父亲之外,还有一个。
那是妈妈的弟弟,他的小舅舅,叫做宋铭。
当年,宋锦为了逃避宋启君逼迫她改嫁,带着江修从隅城逃到了宁远时,江修问过她,为什么他们要去宁远市,而不去爸爸的家乡?宋锦告诉他,他有个小舅舅叫小铭,好多年前在宁远市走失了,她带他定居到宁远去,是希望借着这个机会在宁远市多走动,如果能发现他小舅舅的下落就好了。
那时江修才知道完整的关于小舅舅宋铭的故事。
许多许多年前,三四岁的宋铭跟着宋锦和江之恒来到宁远市。一天夜里,江之恒突发急病,宋锦将睡梦中的宋铭单独留在酒店,陪江之恒去了医院。
谁料第二天他们回到酒店时,宋铭已经不见踪迹。
多年来,宋锦与江之恒因为此事愧疚不已,四处打听宋铭的下落。可一直到他们二人先后离世,宋铭依旧杳无音信。
年幼的江修帮不上忙,却将这件事暗暗记在心里。长大后,他接过父母的棒子,继续寻找宋铭,希望能弥补父母的遗憾……
照片上的宋锦笑意温温,仿佛正温柔地看着他。
阁楼里的温度不高,江修浑身发冷,他猜想一定是自己病得头脑发昏,与照片里的宋锦对视了半晌,竟然觉得满心委屈。
他鼻子蓦然一酸,眼眶便热了,抿了抿发白的嘴唇,江修带着鼻音对宋锦说:“我不是故意的,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他真的就是小舅舅,后来好不容易确认了,他又对我说了好多您和爸爸的坏话,我没忍住,就跟他动了手。”
江修和白铭只动过一次手,就是如今录像被发布出来、人尽皆知的那一次。
那时距离江修把亲子鉴定的结果告诉白铭大约有一个月。
宋启君年事已高,经不起大喜大悲,江修先告知白铭鉴定结果,本意是想跟白铭先通个气儿,再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宋启君这件事。
可白铭得知此事后,联系起隐约的记忆,回想起当年被宋锦独自留在酒店,半夜自一片漆黑中惊醒,求告无门的无助绝望,将满腹怨愤都怪到宋锦和江之恒身上去。
江修试着替宋锦和江之恒解释,不料适得其反。白铭对他的恨意丝毫不亚于对宋锦和江之恒的恨意,最终只得出一个「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结论。
因为父母的关系,白铭在外漂泊多年,又因为自己的关系,白铭被隅城大学辞退,江修自知他们一家对白铭有愧,耐着性子劝他,而白铭对江修一直避而不见。
可翡翠湾希尔顿酒店的那次见面,是白铭向江修发出的邀约。
江修原本以为是白铭想通了,不料一见面,白铭便开始辱骂宋锦与江之恒。各种污言秽语不堪入耳,江修忍无可忍,才会对白铭大打出手。
江修望着案上的香炉,香炉上插着六柱香,六点橘黄色的火光浮在空中。
听说香火是沟通两个世界的纽带,江修不禁想,大约烟火缭绕中,自己说的话,宋锦当真都能听到。
他撑着地面支起身子,重新跪好,隔着浮在空中的那星点火光,望着照片里宋锦含笑的眼睛,仿佛宋锦正站在他面前一般。
在江修当学生的大部分时间里,宋锦都是不在他身边的,他没有因为在学校里生事,而被老师找宋锦告状的机会。
可此时,已经长大成人,独当一面多年的他,跪在宋锦遗像前,像是一个在外面和同学打架的孩子,在母亲面前态度诚恳地认错:“妈妈,我知道错了,无论如何,我不该跟小舅舅动手。”
透过袅袅烟火,他仿佛看见宋锦微微蹙着秀眉责备地看着他。
他不知道宋锦是不是也听到了这两天网络上那些虚虚实实的谣言,不知道宋锦是不是也跟那些人一样以为是他逼死了白铭。他明明是想为宋锦分忧的,他明明是不希望宋锦死后还有遗憾的,难道到头来,还惹得宋锦九泉下不得安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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