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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的一个夏天,陆谦之告诉她,他在大学里认识了一个女孩,他们正在谈恋爱,他说起那个女孩时,眼睛发着光,是一种她从来未曾见过的光你妈悲痛欲绝,但还是舍不得割断跟他的关系,大学毕业后,陆谦之果然为那女孩留在了上海。
你妈有一本日记本,上面抄着他曾经写过的诗,他彻底离开后,那本日记是她的痛苦,也是她唯一的纪念与慰藉。
三年后,陆谦之回来了一次,说他有了一个孩子。他们第一次在小时候长大的院子里一起喝酒,你妈妈一直无法忘情,因为情不自禁,也因为想给自己十多年的感情一个了结,那天晚上,她做了一件事她灌醉了陆谦之,一夕欢愉。
之后,她发现有了你。
她万念俱灰,又惶恐害怕,自知不能在村子里再待下去,于是跟家里说去外地买茶,带着积蓄离开家乡,随处飘荡,希望找到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纵身一跃,带着你了却此生。
在你三个月的时候,她来到一个叫大峡山的地方,上了一艘十日游的游轮。第七天的时候,游轮遇上特大山洪爆发,意外沉没,她逃出船上,翻了几座山,来到一个山区小镇,住了半年,在那里生下了你。她在小镇遇到了一个村长,村长说他们村很需要一位老师,她就带着你,跟村长去了那里,在那里成为一个小学老师,直到你长大。
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她说对不起你,洛伊去沿河村的时候,她就觉得长得像陆谦之,但他姓洛,她真的没有想到。但她不想再提起洛伊,和他们一家人,包括那位她只见过一次,却与陆谦之相伴一生的女人,因为每想起一次,都会像刀割在心口,提醒她从十二岁到现在的怨与恨。
陆春梅怨陆谦之,但她不恨他,她恨她自己。
睿姿说,我也真想不到会这样,安迪,你
她不忍心问她,你怎么办?
陆安迪用手背擦了擦眼睛,难怪陆春梅一直带着那本日记本,难怪那里有一个无字碑,无字碑下埋着那本日记本,那不是祭奠她的父亲,而是祭奠母亲逝去的爱与青春。不,也许从来没有真正逝去过,她见过她在碑前流泪,自语,痛哭得不能自己。
我不想再让她受到刺激了,这么多年,她都过得不容易。
可是,安迪,我更担心你。
睿姿,我没事。陆安迪摇了摇头,之前你也看我伤心过,一定能挺过去的,我只是需要缓一缓。
方睿姿抱着她,轻轻拍她的背,胸前又湿了衣衫,只觉叹息又无奈。
安迪
这一次,不是去涠洲岛住一段时间疗伤就可以了。
陆安迪发泄了一些情绪,终觉好受了些,再去看陆春梅,吃完药果然又睡着了。
只是在梦呓中,也能听到她断断续续说,安迪,我们回去回去,不要见他们,不要见他们
几十年的压抑与感情积聚在一起,一旦刺激爆发,普通人无法承受。
安迪,不管怎么样,你至少要顾着自己的身体。
睿姿看着她勉强吃了些东西,硬是把她放到床上,摸着她的头,让她也稍稍放松地休息了一会儿。
一旦稍稍平静,陆安迪先给Raymond打电话,询问安以哲的事情,Raymond说对方无非是名誉要挟,以她的安全要挟,要洛伊交出云天美地,滚出上海。
如果在欧洲,其实不算什么大麻烦,但在这里,毕竟做事要非常小心,不过这些你都不用操心,我和Roy肯定会有办法解决的,倒是你们这样Raymond也只有叹息。
我没事,照顾好他。陆安迪说,没有什么事情过不去。
后面这句话,仿佛是说给她自己听。
深夜的时候,洛伊来了电话。
他说已经回到小区,陆安迪说了一句我下来,马上就搭了电梯下去。
夜色掩盖着木叶花影,他眼中的情绪与压抑,却更浓重了。
陆谦之和陆春梅的版本没有多大出入他们都没有撒谎,真相令人绝望。
昨天还是爱人,今天却是兄妹。
我不管,无论你是谁,我都爱你!
我们可以一起去欧洲,去一个不用在意任何人的地方,别人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们可以不要孩子,我们可以领养孩子,我可以没有孩子,但不能没有你!
如果我们没有错,就一定是世界错了!
他把她推在一个柱子上,用力地吻他,唇上都带了血。
他像个受伤的野兽般痛苦,又带着孩子般的天真与执拗,陆安迪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真实而强烈地感受到他的感情,即使他无微不至地关心她,深情脉脉地注视她,跪在她面前说出求婚誓言,她也没有像此刻这样真真正正,结结实实地感受到他的爱。
他会为了她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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