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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惊秋温声道:“去看过镜儿没有?”
云瑶抱了她好一会儿才松开手,拉着她的手臂,将人转了个圈,“我去看过了,她伤得不轻,你瞧着也很不好,怎么还在这里操劳,你去歇着,让春庭他们去做,还有我呢,我在这里看着。”
“……”
“快去快去。”云瑶推着余惊秋的后背。
“好,我去,让狄喉在这陪着你。”余惊秋走到狄喉跟前,问道:“镜儿呢?”
狄喉轻叹一声,“在澄心水榭看着月牙儿呢。”
余惊秋神色黯淡下去。
身后忽然传来笑闹声,余惊秋回头一看,却是云瑶见到了陆元定和吴青天两人,欢喜的不得了,这是云瑶脱出牢笼后,与师叔再回,转着轮椅风般冲了过去,“师叔!!!”
“哎哟,我的老腰。”
余惊秋微微一笑,心里慨然一叹,回澄心水榭去了。
余惊秋在山下厨屋里装了些吃食,提着食盒上山,自栈桥直走后门,看到岸边披着衣裳坐着的楼镜,“月牙儿……”
楼镜往后望了一眼。余惊秋进了水榭,将食盒放在桌上,看了眼屋外。月牙儿抱着一只骨灰盒,枯坐在门前的台阶上,两只眼睛空空地望着外头。
前几日,为了防止疫病,山上的尸首不能长久停放,安排了火化。余惊秋想起那日,月牙儿决然扑向大火的身影,若不是众人按住了她,此刻她的骨灰便会和韫玉的混缠在一起。
余惊秋情知,让月牙儿扑到火中去,生不同寝,死后骨灰难分你我,说不准对月牙儿而言是一种解脱,但她却不能这样做,容忍月牙儿自寻短见,对不起韫玉,也对不起这年纪花一样十六岁的少女。
她未来还有长长的人生,还有大把的可能,不能就折在这里。多少少年亡,不到白头死,韫玉已经不再,她又怎么能放任月牙儿寻死。
余惊秋从食盒之中端出一碗小米粥,来到月牙儿跟前,“月牙儿。”
月牙儿眼睛空空地望着,仿佛肉/体还在,灵魂已经死了,她哭累了,脸上悲哀的表情都做不出来,心里空洞洞,只剩无尽怅然,寂寞彷徨的感觉碾碎了她。
月牙儿醒了多少日,便有多少日不吃不喝,铁打的人也撑不住。余惊秋温声道:“月牙儿,吃点东西好不好。”
月牙儿没有回她。余惊秋劝道:“若是韫玉还在,她看到你这模样该有多心疼。”
月牙儿眼睛动了动,好久,嘶哑着嗓子,“她不会,她再也不会管我了……”
余惊秋抿了一下嘴唇,心中酸楚,“月牙儿,一切都会过去的。”余惊秋心知这样的话太苍白,但在此时,不论怎样的话语都会显得苍白无力,不能缓解月牙儿哀伤于万一。
余惊秋摸了摸月牙儿的脸庞,说道:“月牙儿,你还记不记得,在桃源谷里,我和你在园子里看的那株杨树。当时你对我说杨树枝叶凋零,翠鸟南迁,金蝉羽化,一切都离散了,又有何妨,等到春日来临,树发新叶,新蝉出壳,翠鸟会飞回来,一切又会在此重聚。月牙儿,你的人生还很长,春日热闹喜人的景象总会再次来临。”
月牙儿望着她,笑着落泪,“我只要那一年的杨树,我只要那一年的杨树!”
撒娇耍赖是孩子的特权,从前有韫玉宠着她,纵容她,但这一次她的对手是天。天地无情。她如何哭闹都换不回来天地的怜悯。
余惊秋端着碗的手都在颤抖。
楼镜披着衣裳忽然从屋中走了出来,气势汹汹,走到月牙儿跟前,一把抓住月牙儿手腕,硬声道:“起来!”
月牙儿不动,楼镜硬生生将人拽起来,往外拉,“跟我走!”月牙儿被楼镜带得跌撞往前。
余惊秋一惊,“镜儿!”碗也来不及放,端着就跟了上去。
楼镜拽着月牙儿一路来到药堂,一些伤重的人都住在这里,就连跟随云瑶一道过来的飞天鼠,也将姐姐安置进了这里。淡淡的血腥气隐在苦涩的药味之下。
众人的目光看向这突然闯入的两人。
楼镜将月牙儿拉到正中,说道:“月牙儿,韫玉已经死了,你的遗憾绝难弥补,这是无法颠倒翻转的事实!”
月牙儿即使心中空洞,听到这样一句话,脸上还是抽搐了一下,露出痛苦的神色。余惊秋在后面欲要阻止,话到口边,被楼镜眼神逼停。
楼镜指着这屋里的人,说道:“但是这世上还有许多正要即将到来的遗憾,你看看这些人,伤重垂危,如无人救治,便要与亲朋生离死别,你再看看她,她叫飞天鼠,她的姐姐受了药夫子迫害,因为韫玉,而千里迢迢赶到这里来求医!若是你师父还在,一定能救回她!月牙儿,你知道与挚爱分别的痛苦,你必能体会他们即将面临的绝望,既然无法弥补自己的遗憾,就尽力去避免他们的缺憾罢!若是世上早出这样一个力转乾坤,救死扶伤的人,或许如今你和韫玉不至如此,但是没有出现这样一个人,你来当这个人,将天做不到的,你来做,再不让天地从你手中夺去一人。韫玉寻医问道,必然就是为此,救死扶伤,是她热爱。月牙儿,不要堕了你师父的名声,不要弃她的热爱如弊履,不论是你自己,还是这医道。”
月牙儿神情震动,泪水眼眶,傻了一般望着楼镜,忽然哇地一声,如同枯萎土壤深处冒出泉水,月牙儿再度哭了出来,她就像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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