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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儿卧的机械臂似乎没有接好,被柳杨一动,晃晃悠悠几欲坠落;刘蕾蕾见状,焦躁地上前扶住。
这番神态全落在了柳杨眼里,他恍然大悟:“蕾蕾姐,你什么意思?难道说师父在这趟……”
卫波闻言,像猛地挨了一记闷棍,从后脑勺麻到脚跟,瞬间瘫进了沙发里。
他愣神了许久才直起腰,打开了热搜榜:
【揪心!一京州开往深城的列车在宜州脱轨侧翻,现场起火】
柳杨放下T恤,心也虚了起来:“不能够吧?师父走的时候,明明说的是要去坐高铁。再说T字头的车我上学时候经常坐,慢得要死不说,人站都站不下;以师父的性子,绝对不会碰的。”
卫波翻着热搜评论,手抖得厉害:
【太难受了,人生无常,珍惜眼前 蜡烛.jpg】
【活久见,火车也能翻?这得多低的概率】
【出事的概率是低,但落到你头上就是100%】
【楼上的,年轻人吧?十几年前,连动车都翻过,死了二十几个人呢】
【何止二十几个人啊,温阳当年出的动车事故,整一个车厢的人都……唉!】
【双手合十.jpg 双手合十.jpg 祈祷.gif】
“是你刚才说的,”刘蕾蕾道,“高铁不好逃票的呀!你们再看看这趟T1168到宜州的时间……”
柳杨从茶几上的工具箱里找了把螺丝刀,将机械臂拧牢:“你能不能想点好的!”
“不然为什么师父的电话总是打不通?!”她几近哭喊。
如今高铁是旅客出行的首选。为数不多的T字头列车虽然不如高铁速度快,但胜在票价便宜、座位和卧铺也多,备受长途旅客青睐。旅客不仅数量多,动辄还带着大包小包,进站时你推我搡、磕磕绊绊,火车站也不好管理;混迹其中逃票过站,的确比高铁要容易。
卫波点开铁路管家App,调出列车时刻表,顿时头晕目眩。
——他预估俞汉广到车站的时间,和T1168在宜州西的进站时刻,前后差不过十分钟。
他想再给俞汉广去个电话,下意识起了身,眼前却有无数雪花点飞过。
很像小时候家里电视收不到信号时的感觉。
仿佛浑身的力气也随着雪花点飞走了一般,卫波腿一软,歪了下去。
“卫老师!”听见“砰”的一声,张家豪和柳杨眼疾手快,飞奔过去将人扶起。
卫波手肘艰难撑上茶几,连呼了好几口气,才踉跄着起身。
只是办公室茶几上的装饰茶盘、一罐不知何时放在上面的烦星、以及用来拆卧儿卧的工具箱等物件,都随着他刚才的惊动,落在了地上。
他盯着滚了一地的纸星星,慢慢地坐回沙发,半个字都没吐露。
卫波虽然为人冷淡,但工作里指哪打哪,在项目组是定海神针一样的存在。这般模样落在几人眼里,竟是从未见过的无措和可怜。
刘蕾蕾弯下腰藉收拾东西平复情绪:“师父应该还在车站,只是信号不好,真翻了也不一定能翻到他那里……”
柳杨大喊:“蕾蕾姐,我求求你,别再说了!”
“老俞,还没走吗?”孟艾听到了俞汉广办公室的响动,一边轻轻推门,一边有气无力道,“没走就缓一缓。”
甫一进屋,就让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地毯湿了大片,上面摊着各种零碎杂物,平时看起来傲娇可爱的纸星星,此刻毫无章法地洒在上面。
沙发上,一只落汤鸡扶住另一只六神无主的木鸟,一群炸了毛的鸭子围在旁边打转。
迷茫、恐惧和不安堵住了卫波的五感。他被施了离魂咒一样,仍旧呆滞地望着地毯上的星星,丝毫没察觉到孟艾进门。
柳杨见状,无奈地壮了壮胆子,趿拉着拖鞋上前和孟艾解释了发生的一切。
孟艾越听额头越烫,身子却在打着冷战;至最后“翻车了”三个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小臂颤抖着扶上墙面支撑身体。
他像一只刚从烤炉拿出又进了冰箱降温的火鸡,融入了这个稀奇古怪的鸟类动物园。
孟艾摸出手机,给俞汉广打了几个电话,不出意外,始终无法接通。
“柳杨,现在报警。”孟艾声音喑哑。
“别打了,报警也没用。”
他定了定神,突然道:“俞汉广猪油蒙了心?这种天气上赶着要去火车站。还是说,这他妈是谁出的馊主意?”
柳杨也急昏了头,正准备拨110,又听大老板一个猛刹车加急转弯,不自觉地向卫波望去。
孟艾立刻懂了,心中堆积许久的疑惑,瞬间化成了磅礴的怒意。
他走到沙发前,目光几乎能把卫波凌迟;随后俯下身,攥拳冲眼前这人打了过去。
要论爱梦最不可能失控的人,“卫老师”和“孟总”绝对榜上有名——一位是宜州不爆炸,电脑不放下;一位是玉湖不干涸,脸上不变色。
但今天这边厢摔了一跤,那边厢来了一拳,众人虽说在公司待了许久,谁都没见过这种惊心动魄的名场面。
“孟总!”张家豪还坐在卫波旁边,吓呆了一样脱口而出,“杀人犯法……”
卫波本就五内俱焚,孟艾这一拳又狠狠打到了心口,他耳畔嗡嗡作响,只觉肝胆脾肺都要被打穿了,带着血腥味的碎片在胸腔中毫无章法地乱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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