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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门关上的声音,何意舟的心里也随之一震。他踟蹰着不想走进去,不用脑袋想都不可能。他苦笑着去看宋祁,宋祁同样神色晦暗。
果不其然,沙发上还坐着一个儒雅的男人,头发半百,衬衫长裤金丝边眼镜,与何意舟有五分相似,岁月的沉淀让他恍若大地上挺立的轻松,苍劲而有风骨。
何意舟硬着头皮喊了一声:“爸”。
宋祁连忙喊道:“叔叔,您好。”
何森抬起头,朝宋祁笑而颔首。何意舟和宋祁提着袋子,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余桃和何森接过所有的袋子,带去厨房有条不紊地放置好。反倒是何意舟和宋祁跟在后面,没法帮忙,更像是去别人家做客一样束手束脚。
当四个人坐下来面对面时,何意舟率先开口:“爸妈,你们怎么有空过来?来了也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们啊。”
余桃用指尖勾好耳边散乱的碎发,说道:“周末,而且我跟你爸还请了一天假,特地来看看你。”
她的眼神在何意舟和宋祁之间打量,不凶恶却极有威严,看得何意舟心底发怵。
何意舟忙笑着附和:“我也想你们了,趁这几天我带你们好好逛一逛匀城。”
“不必了,匀城我们早就来过了,我跟你爸主要是想来看看你在匀城过的什么生活。”余桃的语气依旧是平缓的,仿佛春雨绵绵,却又有走春寒料峭乍暖还寒的冷意。
何意舟最怕听到余桃这样的语气,比直接劈头盖脸骂他恐怖多了。童年时期做错事时的被压迫感一瞬间又再度体验到。
何意舟朝宋祁使了个眼色,宋祁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告辞,何森父母客客气气地将他送出门。
第六十三章 谈话
把宋祁请出家门后,门一关上,老两口如沐春风的好脸色一下子敛起,余桃脸上冰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冰渣子,何森好一些,却也看得出来不虞。
何意舟恨不得找个地方缩进去。他了解自己的父母,不管生多大的气,都坚持两个基本原则:不朝外人生气,不当着外人的面朝他生气。显而易见,在老两口的眼里,宋祁明明白白的就是一个外人。
所以,无论他们是见到何意舟家里摆放着两个男人的东西,还是见到何意舟跟宋祁亲昵地一同买菜回家,都压住火气,不在宋祁面前表现出来。
“你站着,不许坐。”余桃坐在沙发上,指着跟前的位置,像是要画个圈圈让何意舟站进去似的。
何意舟不敢反驳,乖乖地站在父母跟前,一如小时候做了天大的错事那样。
跟宋祁复合是一个错误,还住在一起是错上加错。虽然他自己不认为错了,但在父母面前还是摆出认错的姿态。
他双手垂下,头也微微低着,率先认错:“爸妈,对不起,我错了。”
“错哪儿了?”余桃翘起一边腿,好整以暇地端起茶杯啜了一小口,好压压强盛的火气。
何意舟没觉得自己错哪儿,不想撒谎,只能缄默无言。
余桃气得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茶水晃晃悠悠撒出来一大半。
从何意舟读高中起,余桃就没有这样操心生气的时候了。何意舟生性就是偏成熟懂事的,而且何家温馨和睦家教极好,他基本没做过几件让父母操心的事。
他抬头看了余桃一眼,她的脸庞虽然还是秀美姣好,岁月却也悄然在她脸上刻下了不少细细的纹路,从前人人称羡的如墨一头黑发也混杂几根白发。
他长大了,父母也老了,这是不可扭转的自然规律。
何意舟不想违逆父母的意愿,也不想放弃宋祁,现在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举步维艰。只能祈祷父母不那么倔强,不至于让事态发展到到二选一的程度。
余桃正准备起身,被何森从后面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背部,何森推推下滑的眼镜,拍拍沙发说道:“坐下来说。”
何意舟听见抬眼看向余桃,余桃默不作声,指尖还有茶水的水渍。
他摇摇头,站在原地不动:“爸,我站着就行。”
何森叹了一口气:“你是成年人了,我们不能再像你小时候那样让你罚站。你坐下来吧,这事我们商量商量。”
余桃这才想起他俩来匀城之前约定好: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能太过强硬、苛责儿子。余桃讪讪地别过脸,生硬地说道:“坐下吧。”
何意舟在沙发的另一边坐下来,何森给他倒了一杯茶,他象征性地抿一口又放回到桌子上,率先开口挑明:“我跟宋祁复合了,是最近的事。我本来想再过一段时间跟你们说的。”
“再过一段时间是多久。你们都同居一段时间了吧,看看这屋子,什么物件都是成双成对,我看见都来气。”余桃的眼睛眯起来,脸崩得极紧。
空气凝固了,何意舟扫了一眼屋子,眼睛能够看到的情侣拖鞋、情侣杯子、情侣外套……不知不觉间,情侣间的东西散落在屋子里的各个角落,自己没注意到,别人一眼就看出来。
父母都看见了,何意舟觉得再争辩也没有任何意思了。于是咬咬牙干脆全盘托出:“爸妈,没有及时跟你们说是我的错。我跟宋祁复合,也是考虑了很久,虽然你们会很生气,可我还是想要得到你们的祝福。”
“戒指你都戴在脖子上了。”余桃眼睛酸涩,渗出点点湿意,她一想到何意舟的隐瞒和再度栽在同一个人身上,心下一阵发麻。“你明知道是火坑,还要往里跳。竹门对竹门,木门对木门,门当户对才能长久。你跟他分手,我和你爸都不知道有多高兴,你为什么又要跟他复合,难不成全天下只有他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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