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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素似喃喃自语般带着些许自嘲,带着些许惋叹,“哎,这世间,左不过这个情字啊。”
“嗯。”子玉从喉咙中挤出一个平静的回复。
“那你现在要做何事?”
“引渡魂灵回归阴司。”
“既然如此,可否借你的聚魂香囊一用,我出门与你家若兮姑娘小坐片刻,不叨扰你忙正事。”
“当然可以,姑娘请便吧。”
等到素素取了聚魂香囊别在衣服口袋,转身关门,离开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子玉起身锁好门窗,掏出折扇,端放在书桌上,点燃备用的聚魂香。
拍拍灵玉,阿柔飘飘忽忽现了原型,随后香君的魂魄也从扇面的桃花中飘了出来。
相传香君为秦淮八艳之一,如今看来确实如此,面容慧俊,嗓音甜润,身材娇巧可人,不由得让人生出一丝保护欲。
只是生前历经改朝换代,人世浮沉,眼中的忧郁却是瞒不了人的, “姑娘唤我何事?”
“将你引渡回归阴司。”子玉的语气平静。
想不到香君的魂魄十分抗拒,径自跪在地上,眼中泪流不止,苦苦哀求,“姑娘,求求你,我与侯郎前世缘分未尽。
我早亡,他病故,我们曾许下诺言,生生世世不分离,我为了寻他踪迹,已经平白浪费掉无数次转生为人的机会了。”
“你可知道,你夜夜入梦,险些害了这侯家少爷的性命!
逝者如斯,他已经渡了忘川河,过了奈何桥,饮下孟婆汤,前尘往事早就尽数忘却。
你若执着于此,便是损你的阴德,还不与我速速回归阴司,了却你的业债!”子玉眉头紧锁,俯视着香君的魂灵。
香君的魂魄不肯就范,霎时间就想逃逸。
子玉哪能给她这等机会,伸手掏出束魂鞭,径自甩出。
束魂鞭似有生命一般,如灵蛇捕食一般缠住香君的魂魄。
子玉拽住束魂鞭一端,强行引渡,“如今容不得你反抗!”
这次阿柔引路也不似往常一般轻松了,香君的魂灵挣扎的太过厉害。
想不到这样娇小的身躯,却有这样大的力气,子玉与阿柔合二人之力都有些招架不住。
阿柔随着子玉,一人一头将香君紧紧束缚住,二人合力将香君的灵魂生生拉扯,引渡至阴司。
冥府业路当心走,奈何转生莫停留,
渡魂引明魂归处,几人欢笑几人愁。
渡了忘川河,不去阎王殿,先登业镜台。
业镜置高台之上,台下石阶十八层,层层道尽世间因果。台上业风寒彻骨,阵阵吹净魂冥业债。
“业镜台前自照影,往事前尘尽分明,镜前,开眼!”子玉念毕咒语,还不能放松,与阿柔一直紧紧束缚着香君。
香君已经哭喊得花容失色,如今有束魂鞭的控制,动弹不得,不得不睁开双眼。
业镜内,一阵烟雾闪过,出现了影像:
一座娟丽秀雅的江南庭院,五位身着立领马面长裙,外搭薄纱衫子的少女站在庭院之中,手拈兰花,云步婀娜,身段娉婷,口中轻声吟唱戏韵声腔。
一位年纪稍长的中年男子,在这五位少女之间往来行走,不时停下脚步,手把手指点一二,随后又转身看向她人。
原来这就是明朝教坊中惯常的景象。
定睛望去,站立于五位少女最前的那一人,便是年少的香君。
彼时的她眉眼清丽,已经初具神韵姿色,但是年纪尚轻,面容上带着些许青涩稚嫩。
指点了多时,年长男子许是疲累了,转身坐到一旁的红木方椅上,伸手端起一旁的茶碗。
这位年长男子少了几分寻常男性的阳刚坚毅,却带着几分阴柔温润。
见他捻着兰花指,用盖碗撇去茶中浮叶,轻轻呷上一口,清了清嗓子,“过来将昨日所学唱词唱与我听。”
五位少女排好队列,依次站在年长男子面前。
虽然是昨日新学唱词,其余少女皆有纰漏,可是唯独香君,从头至尾完整呈现。
她虽然年纪尚幼,声音甜美温润,别具特色,举手投足之间,却有稳重台风。
香君唱罢,年长男子方才露出欣慰笑容。
听了五位少女的唱腔,子玉终于明白为何香君可以在教坊众多歌妓之中脱颖而出。
随后业镜中的影像一转:
秦淮河畔,平康巷里,媚香楼内。
香君立于高台之上,如云楼仙子般,水袖缠缠绵绵。
台下坐着的众人,都看直了眼睛。
一曲唱罢,香君落下勾人一笑,随后轻启莲步,留下一众意犹未尽的众人。
香君回到自己的房间,对镜理云鬓,脱去厚重的戏服,重新换上轻巧薄衫,更添一份香艳气色,手执团扇,轻轻颔动,消去香汗淋漓。
这时候,房间的门被轻轻叩响。
“香君。”是鸨母的声音。
“妈妈,有什么事吗?”香君停住了手中的团扇。
“有客人要见你。”
“我消消汗便出去。”香君笑脸相迎回复鸨母。
“好。你快一些,莫叫客人等急了。”
“好。”
等了片刻,还未等到香君起身,房间的门又被扣响,香君露出无奈一笑,终于起身轻启闺门。
想不到门前竟站着一位面生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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