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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母亲咳嗽了声,她不好意思地扭头继续吃冰淇淋,“我爸来干吗?”
陆梦非沉默了会儿,“他也挺难的。”再将孔维统的原话说了遍,隐去了借款五十万的初步意向。
松寒点头,“赵阿姨是个厉害角色。”再看着电视镜头变成了肌肉男,她换了个频道。手里的小勺子一边锲而不舍地挖着,一边不经意问陆梦非,“问你借多少?”
“啊?”陆梦非大吃一惊。
“哈,我爸可是个连亲女儿的时间和能力都要算计的人,我不觉得他大热天找上门就是因为想咱们。你没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吗?热得快馊了,怕是跑了不少地方了。”松寒转过身侧对着母亲,“我知道您心软。当初没我爷爷奶奶,您也未必愿意和我爸离婚。”
但是她可搞不懂这劳什子男女真爱。几十年了,放过彼此放过自己不行吗?
“说是,借八十万。我说,我只有五十万。”其实陆梦非在说漏嘴那瞬间心里就后悔了。“不过,说签协议,公证,加上他应该就是一时手头紧,应该不至于赖账。”
起身去丢冰淇淋盒子,松寒看到了厨房餐台上没吃完的绿豆粥咸鸭蛋。她数着手指头,“妈,您一年能攒几万?存款里还有多少是你编书、写东西的版权收入和著作费。真的,我知道您攒点钱不容易的。”她本来想着,母亲的钱她没有立场置喙如何用、借给谁。但转念一想,松寒觉得还是要和母亲算清楚这笔账,“我爸亏了那么多,谁知道里面有没有猫腻?他怎么不把账户打开给你看看真实数字?赵阿姨的存款还剩多少还不是他随嘴一说?爷爷奶奶真的没钱?他们不是还有别的儿子吗?”
陆梦非觉得,从年轻时就是文艺少女的她怎么生出了这么个略显市侩的女儿,尤其这一两年来,自打支教以后,松寒就变得有点咄咄逼人。
“您提问我时怎么就那么聪明,各种擅长诱导重点呢?怎么我爸一来,手一拉两句软话一说再卖点可怜,您就要借出去棺材本,咱们身边借钱出去最后一分拿不回的人还少吗?”松寒摊手,“您的钱,你爱怎么花就怎么花。我给出我的建议,您把这笔钱花在自己身上,总比砸在镜花水月的感情上强。妈,您和我爸离婚十几年了,他在为自己和另一个女人生的孩子找您借钱。再说,既然都这么困难了,那就别去留学啊。赵晶一闹他就受不了,再找你闹腾……谁好说话谁活该受欺负吗?”
松寒用方言机关枪一样地说完,陆梦非被噎住几秒,“松寒,你怎么……这么锋利了呢?”
“想的多了,看的也多了。”松寒说。
“是不是,我和你爸爸的感情……影响了你的性取向?”陆梦非脑袋里时常思索这个问题。
“和您和我爸都没关系,我上幼儿园时就喜欢胡老师您没看出来?”胡老师就是幼儿园最年轻最漂亮的单马尾姐姐,松寒大班毕业去上小学时还抱着她哭了场。
“……”先不谈这茬,“你爸晚上打电话来怎么办?”陆梦非总觉得难以和孔维统拉下脸。
“其实我可以代替您说,但是我担心啊,您又被他说心软了。妈,我就问您一个问题,在你心里,你爱那个男人多一点,还是爱我多一点?以及,您爱不爱自己?”
如果母亲还是要借给孔维统,那她就是爱那个男人胜过女儿和自己。松寒想到这心里都暗自叹息。
“说得我……我就像无脑女人一样。”陆梦非正色,“我对你爸爸只有当年一点情分了,不是爱情了。”
“看您晚上表现吧,今晚我在家睡。”松寒笑,“您欢迎吗?”
“你这是干嘛……监督我吗?”陆梦非的自我意识还是很强的。
“我以前晚上十点要和之岚出去玩,您不也说要陪我们一起吗?”松寒翻起旧账,“我给您撑腰,行不?”
陆梦非瞪了她一眼,回到厨房端起那剩下的半碗粥,心事写在脸上:她还是没下决心。吃着吃着,她又觉得今天在松寒面前有些丢份,总要拿回一城,“你最近真的没谈恋爱?你谈恋爱时就不是那种脑子不清楚为了别人掏心掏肺的?”
“之岚对我曾经是掏心掏肺,说实话,我做的不如她。”松寒在沙发上盘起腿,脸色忽然一沉,想到那个刮腻子的女民工最近变成了更脏更狼狈的女油漆工让自己心肝扯疼的感觉。
手里的遥控器在胡乱跳着台,松寒心烦了,“我才不是。”
再说了,人家那是未成年。松寒丢了遥控器,“我去午睡了。”
陆梦非的碗端得更高,将最后两口粥徐徐送到嘴里。母女俩的暗战今天算是扯平。不过这孩子,真是越来越难捉摸。究竟文艺点好,还是市侩些好?陆梦非无声地笑了笑,怎么都好,别像她,被爱情扒了层皮才好。
下午六点还不到“晚上”,孔维统的电话就已经来了。松寒装作去厨房倒水,特意经过客厅,她看了眼陆梦非,母亲背过她,忽然提高了音量,“我是有五十万,可是不想借给你送你儿子去留学。为什么?因为我女儿当年想留学,你没出一毛钱!”
松寒听着就笑出了声。
第43章
很多文艺作品里都爱加点什么代际遗传的宿命感。如果母亲要是为爱要死要活,女儿大概率也会重蹈覆辙。陆梦非看得多,此类情节往往会触动她的比较心理:究竟陆松寒有哪些缺点遗传了自己的?优点就不用说,人踏进坑往往因为缺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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