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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祎像这半年来一样,无意识地、习惯性地沉默着。
    白宴像是得到了一个很确切的答案,这个答案轻而易举地戳破了藏在身体里的心脏,让他有种诡异的错觉,胸口的位置嗤嗤地漏风。
    没有人再打破近乎逼仄的宿舍里的沉寂。
    随祎把衣架上的防尘布丢在木质的吉他上,堆出一个不太平整的鼓包。
    白宴坐了一会,转过身去继续打着毕业论文,输入法里跳出一个个字,他有些迟缓地盯着屏幕,然后慢慢地删了一些字。
    正好赶上周末不熄灯,随祎戴上耳机,沉着脸开始看一些白宴不太了解的视频。
    白宴回过几次头,屏幕上的画面变了好几次,从录音室变成了舞台,再变成街头。
    他胡乱地在网站上搜着论文用的资料,看了几句再用手打几句,拼拼凑凑了大半夜。
    天还没完全亮的时候,随祎像是个忽然会活动的雕塑,从靠了一夜的椅子上站起来,像上一次进来那样,无声无息地推了门出去。
    宛如有人在淡青色的天际扯了个口子,橘色的朝霞露出了一点,然后天光慢慢地被撑开,连带着白宴吊着的心。
    他花了大半个小时收拾东西,然后把东西很整齐地放进大一时候带来的那只行李箱里,拉链氧化了一小半,拉起来很钝。
    宿舍里有些乱,白宴呆呆地站了一会,还是没有再碰随祎桌上的东西,只是拿上了宿舍的钥匙。
    前往公交车站的水泥路不太平坦,行李箱磕在石子上几次要绊倒他,白宴干脆把箱子拎起来,不紧不慢地往校门口走。
    周末早晨的公交车人很少,前排是几个提着菜篮子的大爷大妈,齐齐地向白宴投去探寻的目光。
    白宴的脚步有点浮,刷了两下才扣了款。
    他挑了个靠近后门的位置坐着,身体随着车子颠簸晃晃悠悠的。
    抵达下一站的时候,后门正对着某个小区,提着菜篮的大妈表情很奇怪地从白宴身边下车,踌躇了一会才指着白宴的脸说:“小伙子,你这是咋了?没事吧?”
    白宴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手里擦到了一把水渍。
    “哭成这样是咋了啊?”大妈的菜篮子哐哐地砸在公交车的车门上,“没事吧?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没事。”白宴惊醒过来,随手擦了几把脸,然后扯着嘴笑了笑。
    大妈们狐疑地看了他一会,直到司机的催促声响起,才矫健地下了车。
    白宴从背包里拿出手机,是去年过年时候随祎给他换的智能机,功能之一是两个人之间发短信不需要再收费,他意识到自己又掉了几滴眼泪,于是抬起头开始编辑消息。
    他想了很久,没有找到太多合适的话,只好发了一句像是同窗各奔东西的祝福,他让随祎好好地发展。
    消息发送后就进入了低电量模式,白宴等了一会,屏幕没有再亮起来,又很忐忑地发消息说我也会的。
    手机嘟了一声,彻底没电了,公交车的惯性把白宴带得往前一些。
    “火车西站,到了。”站点播报的女声响起,关于随祎和大学时代的线索轻巧地断了。
    随祎在李申不伦不类的酒咖里呆了两天,中途还被怂恿着上台唱过两次歌。
    他的状态不算好,进拍的时候有点拖沓,顿了几秒才勉强没忘记歌词。
    李申拎着啤酒在台下看他,表情还是一贯的赞赏,等他走回吧台前才调侃:“怎么回事啊?开始唱苦情歌了?”
    随祎斜了他一眼,没说话。
    “我说你们毕业也忒忙了,怎么胡子也不刮啊?”李申很嫌弃地指了指他的脸,“一会去地铁口要饭,收获肯定好。”
    不知道哪句话不对,随祎的脸色阴沉下来,把玻璃杯用力地放回去。
    大理石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酒吧眼花缭乱摇着酒的手都顿了顿。
    “哎,这又是怎么了?”李申拍拍脑袋,“我说错了,行不?”
    随祎满意了,垂着头不说话。
    酒吧里又切回了唱片背景音,嘈杂而浮躁的气息包裹着所有人,随祎喝光了杯子里的温水,抬起眼皮问:“给我倒个酒行吗?”
    李申愣住,边上的酒保也咋舌。
    最后李申给他开了瓶啤酒,表情有些不安:“随啊,遇到什么事了吗?”
    “没事。”随祎回答很果断。
    李申很不客气地又点了根烟:“其实你总来我这玩,我挺高兴的。”
    随祎不太懂他有些突兀的煽情,瞥了眼啤酒瓶里起起伏伏的泡沫,问:“干什么?”
    “你高中的时候我还能带带你,现在我老了。”李申吐了口烟,半遮住脸上的皱纹:“我现在教不了你啥,你是不是也考虑再找找别的老师啊?”
    “嗯。”随祎低着头应了一句。
    “我说真的,你比我行,现在也差不多时间了,别自己瞎折腾,赶紧出去看看。”李申很有耐心地重复。
    “嗯。”随祎极少碰冰冻的啤酒,凉得脑袋也清醒了一些。
    李申把剩下半只烟摁灭了,问:“上次跟你说的,去开个音乐账号,报个歌曲比赛什么的,考虑怎么样了啊?”
    啤酒喝了一大半,随祎的眼角绯红,有点犹豫地缓缓点头。
    “你听我一句,好不?”李申的神色有些苦恼,“现在搞音乐都是靠策略的,我是过时的人了,现在的市场是你们年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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