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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容是想要这个么?”他走过去想伸手拿给叶容。
“别动。”叶容忽然出声,嗓音却十分折磨人耳朵,像是刀片划烂薄纸,尖细又嘶哑,他感觉不到痛一样又重复了一遍,“别动它。”
许决果然不敢再碰了,拉开椅子坐在床边,放下食盒,问叶容想不想吃饭。
叶容置若罔闻,只是死死盯着那罐子,好似懵懂痴儿想不通为什么太阳是圆的或是人生来没有翅膀一样,他也同样想不通为什么痛苦与荒谬永无尽头。
即使没人搭理许决也不觉得尴尬,他深觉自己爱上叶容之后甚至连共情力都提升了几分,能悲他所悲,痛他所痛。
“许决。”叶容再次开口,眼中漆黑无光,喉咙里发出模糊浑浊的气音,许决努力辨认了一番,才听懂他说的是“你知道是谁做的么?”
许决不禁心头一跳,他当然知道是谁做的,可他不仅无法告诉叶容是谁做的,甚至还得帮忙掩盖其罪行。
许黎逼他,说如果要惩治袁振鸿就连他也一起供出来,江静慈也逼他,那个曾经温婉有致的女人毫无原则发了疯地护着许黎,将人命视为草芥,一句刻薄的死便死了震得许决久久不能回神。
许黎还恶毒地说,你大可去告诉叶容真相,然后让叶容恨我们一辈子,这样你们就永远不能在一起了!
简直是疯了,乱了套了。
许决活像被人架在火堆上炙烤,良心的谴责,亲人的威胁和会失去叶容的惶恐没有一件是不让他难受的。
而这时却有一个蛊惑人的声音不由分说地钻进他的脑子里,傅闻远走了,叶盛也没了,伤病加身又孤苦伶仃的叶容就只有他了,不会再有比这更好的能抓住叶容的机会了。
他于心有愧,他会弥补的,以后会加倍对叶容好的,他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欺骗。
许决神情中的动摇仓皇慢慢落定下来,他微微松着领带,带着安抚意味开口道:“警察还在查,尸体……叶盛的身体还没找回来,不过一定很快会有结果的。”
叶容没有再出声,还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一瞬不瞬地望着玻璃罐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决盛好了饭放在桌子上,神奇的是叶容并不拒绝进食,端起碗也不管冷不冷烫不烫就往嘴里机械地送,他这时麻木到生不出太多的情绪与想法,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自己要活着,好好的活着。
两个人就这样不尴不尬地相处着,此后每天许决一日三餐都照常来陪着他。
叶容饭吃得不少,气色却不见好一丁点,也不跟许决沟通交流,像是给自己套上了真空玻璃罩子,自己一个人在里面无声窒息。
直到许决带来消息说凶手抓到了,叶容才从平静死寂中将自己的灵魂暂时拉回来抬头听他说话。
许决手里捧着黑色的骨灰盒递给叶容,“在海里捞出了尸体,已经不太好了,怕你看了伤心就自作主张……”
叶容没接,却是终于张嘴说话了,他的声音已经不再模糊,清晰中带着冷意:“是谁做的?”
许决滞住,举着骨灰盒的手臂也微不可见地抖了下,又很快克制下来,他回道:“已经查清楚了,是入室抢劫,凶手是通缉犯,手上不止一条人命,会判死刑的。”
叶容静了许久,仿佛在接受在内耗,终于低低嗯了一声,视线落在骨灰盒的边缘上,“放桌子上吧。”
许决抿唇,一句节哀默念了好几遍才敢说出口。
叶容闻言却笑起来,笑得很范式,像蒙着一张人皮假面,嘴角撕开了一道口子就假装自己在笑,他点点头,“我没事。”
许决不信他真的没事,叶容怎么会这么平静,没有精神恍惚,没有崩溃大闹,甚至都没有哭过。
一天两天看不出端倪,可许决又陪着他在医院整整一个月,叶容都没有出现任何异样,还笑他大惊小怪一看就是没经历过生离死别。
叶容把玩着手里的绿色玻璃珠,对着光看猫眼弹珠里面的花纹,看淡生死般自嘲道:“又不是第一次了,我都习惯了,死亡不是结束,一切才刚刚开始。”
许决正在给他剥桔子,黄色的汁液沾满了手,他觉得这话怪异却也说不出什么,反正他现在无限包容迁就着叶容,只附和道:“你能想开就好。”
叶容趴在窗户边,不经意手肘一抬,窗台上的玻璃罐歪倒着被打翻下去,罐子在楼下啪的一声碎裂,里面的珠子蹦跳着迅速逃窜。
叶容急忙低下头张望,确认没有砸到人才放下来心来。
许决将桔子剥成花瓣状放下,也走过来去看玻璃瓶的惨状,“我去打扫一下,你还想玩么,不然我再去给你买一罐?”
叶容摇头,眼前他一手促成的碎裂与失散让他的心情莫名明朗起来,他的灵魂变得轻盈,心脏也跟着剧烈跳动,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为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而感到雀跃和痛快。
“许决。”叶容叫他的名字,语调有些他无法明了的急迫,“我们重新在一起吧。”
许决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地愕然道:“你说什么?”
叶容琥珀瞳色里焕生出新的光泽,宛如让许决回到很多年前,叶容站在他面前告白,如鹿般清澈明亮的眼中只有他一个人。
许决听到叶容诱哄般又重复了一遍:“你把所有的珠子找回来,我们就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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