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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沧山的护山大阵, 在漫长的对峙过后, 终于支撑不住, 开始崩溃。飞在临仙殿正上空的《道祖驭龙图》上浮现无数细纹,宛如蛛丝蔓延,似乎下一刻就要将这件浮沧山的镇山重宝撕成碎片。四野同时亮起无数微弱光芒,像烛火般摇曳不定, 这个足以抵挡归溟噩雾的法阵阵眼,一个接着一个告急。
浮沧山已到生死存亡之际。
护山阵的光罩范围已缩到最小,阵外的山林间与半空中飞着无数修士,金铁交鸣的声音不绝于耳, 斗法厮杀的术法光芒不时闪起,火龙肆虐,飓风狂倾,昔日仙境般的浮沧山已在一波接一波毁天灭地般的攻击下面目全非, 焦痕遍布。
浮沧山的众弟子依然在七位师叔的带领之下, 与阵外来袭的九寰仙修们做着殊死争斗。
“咳!”慕渐惜狠狠吐出口血沫, 再以袖拭净唇畔血渍,素来都光彩照人的她,已满身狼狈。
斗法近半月,她与众位师兄师姐死守浮沧东部,无眠无休,到如今皆已力竭,灵气耗尽,法宝用完,只剩一口气还在苦苦支撑着,不肯退让半步。
一阵疾光闪过,大阵的光芒又弱了几分,长离、昆虚两宗的修士各执法宝,逼至阵光之下,集中全力攻向护山大阵。
告急的声音一声响过一声,不断有弟子从慕渐惜身边被打落,慕渐惜杀红了眼,手中天霜剑已不成章法,朝着法阵下的修士攻去,却被对方一掌震回,剑尖直朝她的胸口。
她却不管不顾,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算是死,也要再拉两个垫背的,电光火石间,一道银雷劈下,只闻当啷一声,她的天霜剑落地,有人在危急之间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回了护山光罩内。
“霍危?”待看清来人,慕渐惜甩开他的手,“你为何出现在此?”
“师姐,我结丹了!”霍危眉间一片凝色,不复少年意气。
在这短短的十数日时间,他金丹急结,突破筑基,有了一战之力。
“你拉我回来做甚?!”慕渐惜嗽了两声,吐出一大口血,滴落衣襟。
“宗门传音,退守浮海,你没听到吗?”霍危道。
“退?我不想退!”慕渐惜听到了,但眼看身边同门死的死,伤的伤,她不愿退。
“师姐!”霍危再度攥紧她的手,“这是宗门之令,你需当听从,不许任性!”
这是霍危第一次以这般不容置喙的口吻同她说话,慕渐惜一怔,正待说什么,却见天际数道人影如流星般接二连三坠落。
“师尊——”慕渐惜惊急失声。
那几道人影,正是在天际与长离、昆虚几个上修斗法的浮沧峰主,其中一人便是紫宸峰凌佑安,慕渐惜的师尊,太华山出海月、元初境的风兰雪、千仞的江锋、聚剑孟不洗、玄鹰柳昭皆在其列。
轰——
又一声震耳欲聋的震响,炽光碎尽,浮沧山的护山大阵……随着化作灰烬的《道祖驭龙图》而消失于山间。
“退守沧云浮海!”厉喝声响起,一道金光闪过,手执赤金禅杖的怒目金刚飞到众人之前。
僧衣烈烈,双眸如血,一念如同堕魔的佛,震杖挥出毁天灭地的一击。对面的修士被震退百里,却另有道炽烈火色从远空遥遥烧来。
“就让本座来会会一念道友。”森冷声音响起,靳楚的身影由远及近。
火龙撕空掠向一念,一念眉间紧皱,口中吟咒不歇,四周响起梵音,庞大金光与火龙在半空撞上。即便隔得很远,沧云浮海上的修士也被这两股力量碰撞时荡开的波动而冲得脏腑作痛。一念的唇间沁出鲜血,夺目金光渐渐黯淡,返虚近圆满的力量,太过可怕。
靳楚神色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冷漠,拈指掐诀,火龙嘶吼一声,吞下这片金光。
“一念——”
“师父!”
几声惊呼响起,一念被火龙吞噬,浑身浴火从天际跌下,被早已伤重的凌佑安接下。
靳楚盘坐天际,冷眼看着浮海沧云上的伤痕累累的众人,只道:“夺山。”
顷刻间,无数虹芒从他身后飞出,冲向浮海沧云各处。
慕渐惜已被霍危拉回浮沧山中,退到了浮海沧云上,与剩下的弟子一起,眼睁睁看着护山大阵的最后一点光芒消失于山林间,九寰仙修冲进浮沧山。
一道又一道疾光闪起,一座又一座山峦失守,他们从小修行到大的山峦,沦落对方手中。
玄鹰峰失守,元初境失守,千仞峰失守,太华山失守,聚剑岭失守,紫宸峰失守,伽兰山失守……一座一座,由远及近。
“我等已在沧云殿内建好传送法阵,今传掌门令,浮沧失守,尔等即刻散去,不必与浮沧共死。”凌佑安声音传来之时,他的身影已再度掠向天宇,手执紫宸剑,迎向远方的敌人。
沧云浮海四周的弟子们皆已双眸通红,却无一人退离。
“我愿随师尊及众位师叔,以微渺道身死守宗门。”苏长晏率先抱拳朗声道。
他是千仞峰的大弟子,随他这一声,千仞峰的弟子尽皆附言,太华山的大师姐钟敏心,紫宸峰的慕渐惜……所有弟子皆仗剑在手,不离不弃。
靳楚无动于衷,目光仿如看着一群蝼蚁,手中又拈起一道青光,朝着沧云浮海外的弟子随意一挥。青光化作青矢,带着无上仙威,正好袭向慕渐惜所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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