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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虐黑莲花后我死遁了(80)

      穆君桐环顾四周,这里是宫殿,秦玦将她抱了回来。
    现在的穆君桐看上去很陌生,却让秦玦感到难以言明的着迷,他好像在某个时刻,惊鸿一瞥,窥见了完整的真实的她,窥见了茫茫天意下自由的灵魂。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慢慢朝她倾身,悄悄地靠在她腿上,隔着厚重的锦被,他的姿势显得滑稽又卑微。
    他轻声问: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穆君桐心里一颤,犹如被一把刀突兀地捅穿。
    她垂眸,并没有表现太多温情蜜意。天命无常,原来她有一天,也会因为感受到爱而痛苦。
    那现在秦玦浓烈的扭曲的爱意,该会有多窒息折磨呢?
    她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头发,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像一条被反复电击驯化过的恶犬。
    她说:你觉得呢?
    她就是这样,才不肯赐他一个痛快。可秦玦就是甘之如饴,光是她迷茫疑惑的几分爱意,已足够让他心满意足。
    他觉得此时自己是这世间最幸运的人。
    虽然喜悦,却摆脱不了内心的绞痛。他抬头,墨发如绸滑过她的手背:你为何如此痛苦?
    穆君桐的手落到他胸膛,按住心脏的位置:很痛吗?
    他点头。
    她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试图靠近一点,缓解这种撕心裂肺的痛苦。
    穆君桐却及时地止住了他。
    他便乖乖地停下,问:你是因为郢国女公子的话而晕倒吗?若是这样,他愿意放弃所有原则,换她的解脱。
    穆君桐摇头。
    因为郢候?
    她还是摇头。
    他还想再猜,穆君桐却凭空丢出一道惊雷。
    她平淡地吐出几个字:我晕倒,是因为我怀孕了。
    秦玦虽然疯疯癫癫,爱上人以后更是喜怒无常、无从揣测,但他很少有看上去呆傻的时候。
    这种神态实在与他不符,但此时的他确实看上去呆愣愣的。
    穆君桐没说话,一直看着他。
    他像是不知该如何反应一般,迷茫地看着她,过了很久,才重复了一下她的话:你怀孕了?
    她当然没有怀孕,但这个事情对秦玦的冲击太大,他连她撒谎也没能分辨出来。
    秦玦站了起来,来回踱步,很快,他终于接受了这句话。
    他感到焦躁不安,还有无边的愤怒。
    为什么?他猛地站起来,咬牙道。
    穆君桐没想到她会有这种反应,不过他的反应和常人不同倒也正常。无论如何。这个谎话一定要让他信以为真。
    这是她计划里最重要的一环,让他感受到所谓的爱、家,给他营造一种她永远不会离开的幻象。
    穆君桐以为他是在问为什么会怀孕,她无奈地答:因为你虽然拔了出来,但仍会怀孕的,就算在外面没进去
    秦玦扶额,打断了她。
    他面上出现了难堪的羞恼,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焦灼的踱步,深吸一口气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指我们不应该有孩子。他步步算计,自然连这个也不会放过,算过他们不会意外怀孕。
    穆君桐不懂他的反应,担忧自己的计划落空,试探地问:你不开心吗?
    他的动作挺住,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语。
    开心,我为何会开心?他的目光落在穆君桐的肚子上,他从怔愣中走出来,发出讥讽的笑,你的身体被一个陌生的东西占据着,吸食你的精气,靠你的血肉饲养,我为什么会开心?
    他身上蔓延着前所未有的戾气,看上去不是喜得孩儿,而是见了仇人。
    他恨不得把那坨未成形的肉挖出来。
    穆君桐几乎是本能地往后缩了一下。
    秦玦立刻收敛戾气与杀意,压下翻涌的燥郁,轻轻地走向她:我们之间不应该有孩子,不应该有第三人。更何况,它会伤害你它算什么东西,胆敢伤害你?他认真思索将胎儿取出来的可能性,可我不能做什么,拿出它,你的身体会受到伤害;留它在你肚子里,你的身体仍然会受到伤害。
    他失去了理智,迷茫又愤怒地看着穆君桐:我该拿它怎么办?
    若我知道你会怀孕,我当时一定会忍住。可他当时被占有欲蒙蔽了心神,迫切地想要玷污她,想要拉她一同沉沦,才会被爱欲之火支使。
    穆君桐哑然。
    秦玦确实一点儿对孩子的喜爱与期待都没有。
    可我们从此就有家了。她尽力地说服他,给他制造一个完美的梦境。
    家这个字眼刺痛了秦玦,但同时他也感到了一种陌生的颤动。
    他抬眸,眼里有恨意灼烧:家?我应该为了这件事感到愉悦吗?
    穆君桐才意识到,在秦玦的眼里,家是痛苦的根源。她怀孕这件事对他来说,是件极大的噩耗。
    她沉默了。她的母后虽然后期精神失常,但曾经确实是个温柔至极的慈母,后来被局长接走,她也度过了几年快乐的时光,对于她来说,家是温暖的柔和的。
    她想把这种想法传递给秦玦。
    是的。她假意温柔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肚皮,解释道,她将成为我们之间的纽带,你想,这世间将会有一个新生命,承载着你我的血脉,独一无二,是我们爱意的证明。
    秦玦微微蹙眉,面色依旧很沉。
    穆君桐只好继续说下去:她或许会长得像我,也可能像你,或许像你一点更好
    秦玦几乎是下意识地截住了她的话:不,一定要长得像你。
    很好,他已经顺着自己的思路走了。
    穆君桐压住脸上的笑意,努力做出温柔的表情,像在同他一起畅想触手可及的未来:她才开始会很小,不会说话,软糯糯一团,你我都不是小心的人,一定要学会怎么抱她。她将声音放得很轻,然后某一天,她会突然开口叫人,我们会吓一跳。这意味着她开始长大了。时间会过得很快,似乎只是眨眼间,她就会走路了。
    上元节,灯火通明,我们会带着她溜出宫,你得抱着她,举得很高,让她看到满城绚丽灯火;冬至,大雪纷飞,我们可以在王城里陪她奔跑大脑,堆雪人,做雪球;春节,鞭炮齐鸣,我们可以教她剪窗花,四处张贴,带她守岁、祭祖她不厌其烦地为他铺陈出一幅温馨画卷。
    秦玦只知道生命漫长,却不知这些漫长的时光能用什么填充。在她的叙述下,那些空白的无尽的空洞渐渐被填满,每一个节点都有着她的陪伴。
    这世间还有比这更让人向往的事吗?
    他陷入了她阐述的未来中。
    渐渐地,他的眼里出现了一些模糊的画面,三口之家,他怀里抱着一个很小很小的娃娃,穿红戴绿,穆君桐站在他身边,他们说说笑笑,是凡间最常见的那种寻常夫妻,恩爱两不疑。
    我可以教她武功,你可以教她谋略、政事,她将从我们的双眼看世界,逐渐长成一个像我们却完全不是我们的个体。
    这是秦玦第一次用不同的视角看待生命。他无数次看到死,从生命的终点观望,这一次,他却由她带着看新生。她的话语里充满了世俗意味的欢欣与平凡,那些琐碎的无足轻重的点点滴滴,对秦玦来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美妙与希冀,
    他感到了恐慌,也感到了巨大的期待。
    未来如此美好,宛如水中月,镜中花,一碰即碎,永不可触。
    无论是浑身伤痛的储君时期,大军压阵,或者是被捆绑在地牢里时,他都没有他没有畏惧过,可现在,他却很畏难:我我能做好吗?
    这种担心忧虑到杞人忧天的神态落在他面上,实在是显得有些可笑。
    穆君桐便笑了:当然,你会是一个好父亲。
    她毫不犹豫地诱他跌入深不见底的深渊,沉入那个硬着明月的湖水。
    只有溺水,才能最接近水中月不是吗?
    等她再大一点,知晓事理后,她便会知道自己是公主,她的父亲是一位明君。她会看到你手下的万里河山,她会为你感到自豪。民众爱屋及乌,拥戴帝王,也会爱戴公主,所以不会只有我们爱她,世人皆会给予她无限的爱意。她会是个幸福的孩子。
    秦玦沉默了很久,久到穆君桐以为他不会说话了。
    他慢慢抬头,眼里的光彩让穆君桐心里被横刺一刀。
    他当然有这样看过她,但从未这么绚丽过。
    说深情或是漫天星河都太过庸俗,更像是一个深渊,深渊中爬上来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可见骨的人,颤颤巍巍地对他的神明磕头,献上自己的灵魂。
    他是如此虔诚,笃信他的神明会救赎他。
    面对这种眼神,她再也说不下去了,她难以自持地感到了悲悯。
    他的眼角滑下泪水,她心里一颤,想要替他擦泪,抬手时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先流泪了。
    她不敢再看他,逃避地拥抱住他,躲避他的注视。
    他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谢谢你。
    穆君桐没有回答。
    过了很久,秦玦走了,殿内恢复了安静。
    穆君桐面上的温柔褪去,化作了面无表情的平静。
    她打开通讯仪,联络上时空局。
    是,确定三日后返回,请准备好我在战乱中重伤身亡、死相凄惨的复刻躯体。
    第105章
    切断通讯后, 穆君桐一个人坐了很久,久到身子都僵硬了。
    一个出色的谎言家,必定是对自己的谎话有几分相信的。她看着夕阳投入屋内, 恍惚间以为这是一个寻常的日暮时分, 她和秦玦真的会有平静的未来。
    她脑子一片混乱,唯有利用他的信念格外清晰。虽然她认为这份信念荒谬又可笑,可这是她现在唯一想做的事了。
    好像这样做了,一切都能结束。秦玦沦为暴君、被时空局刺杀的命运结束,她背负的诅咒的命运结束,一切都连成了环, 都能迎来圆满的终结。
    秦玦同样怔松。
    他始终认为这是一个不真实的幻境, 太过于美好,以至于他不断拷问自己:秦玦,你这样的人配得到这样的生活吗?
    不管配不配,他确实能够得到。
    他走到长殿上,明明是荒芜的冬日,石砖缝隙里似乎长出了细密青草, 彰显着春日的来临。
    他太高兴了, 越走越快, 身后的宦官完全跟不上他。
    玄色袍角飘扬,他胸腔充满了喜悦,想要与人分享, 但又舍不得分享。他太高兴了,世界上的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恨意、杀意、天下这些他曾经斤斤计较的事情, 如今都成了无足轻重的小事, 他连他外翁都不想杀了。
    甚至是皇帝这个身份, 他都不想要了。
    这个想法从脑海闪过,他一个激灵,立马清醒过来。不行,不可以,他必须要成为那个配得的明君,才能持续不断地得到她的爱。对了,他们还有女儿,他要成为一个让人自豪的父亲。
    他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身体里好像长出了结实的血肉,世间没有任何事可以勾动挑起他的情绪了。
    有人上前询问该如何处置郢候,秦玦愣了一下,蹙起了眉头。
    其实早该处置的,一拖再拖,身边人都看不下去了。
    他想了想,连那个老东西的脸都回忆不起来了,明明几日前还想着怎么将他剥皮抽骨。
    他已经拥有了幸福,拥有了穆君桐的爱,为何还要分出一丝一毫的精力去在意那些可恶的东西?
    他想要立刻回头,去看看穆君桐,可他不能,他要赶快去处理政事,赶快实现她的夙愿。
    他兴奋到整夜没睡,一疲倦,便开始想穆君桐为他勾画的美好生活。
    把事情差不多处理完后,已是清晨,他精神饱满地溜到穆君桐的寝殿,静候她起床。
    看着她的睡颜,他像个傻子一样,只知道一动不动地望着。
    时间似乎静止了。
    她是什么人,为何拥有这样的法术,竟可以让时间静止?
    很快,她醒来,看到秦玦,愣了一下,旋即对他笑了笑。
    秦玦立刻化了,眉眼弯弯,一点儿也不像一个曾经喊打喊杀的疯子。他讨好地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起穆君桐:小心你的肚子。
    穆君桐立刻将手覆在肚皮上,做足了孕妇的样子。
    秦玦顿了一下,废了很大的功夫才道:南方仍有孽贼作乱,我想将他们一网打尽,所以这些时日不能好好陪你。怀孕生产对女人来说是过鬼门关,我带的医师不多,不能很好照顾你,所以昨夜我思考了很久,想将你先送回镐京。
    穆君桐早知道秦玦会有这样的打算,战事一起,必然有动乱,他不会让不能打斗的自己冒险,会把自己送回镐京。
    穆君桐点点头:我明白。
    秦玦身上的理智褪去,脊梁骨慢慢软下来,将下巴放在她的颈窝处。她身上有很好闻的皂角香气,她的身体似乎因为爱意变得柔软,当然,柔软的也可能是自己。
    穆君桐抬手拥抱他,他顿生浓浓地不舍。
    但他明白,一时的分别,只是为了之后长久的安稳。现在他开始理解穆君桐为什么期望看到太平盛世了,只有太平盛世下,才能拥有她口中那种幸福安稳的生活。现在这不仅是她的期望,也成了他迫切的希冀。
    他从她怀抱中抬头,想要亲她,但她似乎有些疲倦,秦玦怕被拒绝,只能抬起她的手,轻轻亲吻她的手指,试图用唇记住她指节的形状。
    他的小动作弄得穆君桐很痒,她受不了,一边抽手一边笑。
    两人好像很少有这种和谐相处的时刻,秦玦不放手,像个无赖狗一样,继续用鼻尖蹭她手指指节,她只能一边嫌弃一边笑,这种再平常不过的嬉戏时刻对他们来说却是难能可贵的轻松。
    玩闹够了,秦玦把穆君桐扶起来:车马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准备好了就尽快启程。他看上去很难过,等我把这些人都处理好了,我们就可以好好在一起了。
    他语气里的希望太真实,穆君桐居然被他带入了这种即将迎来安稳闲适小日子的幻象中,表情有些愣怔。她点了点头:我等着你。
    秦玦面上的难过很快融化,化作让人不忍看的柔软:我们很快就会相见。我向你保证,这次一过,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战事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直到穆君桐上车,车行了一段时间,她才反应过来,哪儿有什么以后,她马上就要离开了。
    马车摇摇晃晃,穆君桐将目光从车窗投出去,秦玦手段利落,刚经过战乱的城镇已经恢复了些许生气。
    越往前走,越安定。但她读过太多便秦玦的资料,知道这都是幻象。郢候被诛以后,秦玦治下有一个忠诚的手下反水,本该最安全最安稳的城池,却成了心腹之患。
    穆君桐想要回镐京,必须经过这个城池。
    若说她同样有瞬间沉浸在幻境中无法自拔,那么这道路线便是上天敲醒的警钟,她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机会送到她手上了,她不可能错过,不可能退缩。
    秦玦为她准备了最好的护送随从,以至于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王上在意的人。
    尤其是经过城池的时候,城主出来迎接,自然明白这是王后。她受到了极好的照顾与接待,享尽了王后的风光。直到到了计划好的城池,穆君桐被人扣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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