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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天蓝海蓝、云白风清,院子里花繁树茂、碧草茵茵,大狗在廊下打盹,小章鱼边浇花边哼歌……
这一切的美好都在治愈沈夜,但他清楚,自己想要治愈更多人。
梅瑟薇博士的实验室同设在联盟科学院内,距离吴崧那里不算远,方便沈夜两头跑。
NSAD病毒这边,已经证实原有的两种干扰素和糖腺苷对抑制病情发展无效,新合成的二型阻断剂副作用太大,患者在伤口恶化减缓的同时均伴有不同程度的精神木僵,无异于剜肉割疮、饮鸩止渴。
但科研路上的试错是有意义的,每一次成功都垒在数不清的失败之上,吴崧团队所有人都不气馁、互相鼓励、默契配合。
沈夜整天泡在实验室里,为了节省反复消毒的时间,他一进去就是七八个小时,午饭常拖到下午三点过后才匆匆吃一口。
吃了东西要写当天的日志和总结,记录下一闪而过的灵感,拟出第二天的工作计划。
等团队中其他成员快要下班时,沈夜赶紧收拾东西小跑转去梅博士的实验室。
路上短短十几分钟,他要清空满脑袋的病毒,切换成精神力频道。
沈夜在梅瑟薇面前,没有在吴崧那里自在放松,大脑始终绷紧一根弦,一头被“声武”项目牵着,一头拴在脊椎上,连身体都不由自主吊得笔直。
其实并不是博士对他有多严厉,相反,她平时从不批评人,连个失望的眼神也没有,脸色一贯平静淡漠。
像高高在上悲悯苍生的神。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因为不在一个层次,所以不屑与凡人计较。
但团队里浑水摸鱼或者贡献薄弱的人,用不了多久就看不到了。
每次有人被退出,都像一记无声的鞭笞抽在幸存者的脊梁,驱赶他们焚膏继晷、日夜向前。
沈夜在暮星的时候独惯了,按说对团队氛围十分迟钝,也无惧物竞天择的淘汰法则,但两相比较,他竟然无师自通地领悟了人际关系的微妙。
也许因为在梅博士这边,他是个技能垫底的“弟弟”,仰望的姿势容易令人敏感。
又也许,他跟白旸待久了,“智障”沾染到一些“智能”,更像活生生的人了。
“沈。”
沈夜后背一紧,赶忙压下因为想到白旸翘起的嘴角,肃然起身。
梅瑟薇博士在叫他,这声音他听到不多,但印象莫名极深刻。
“正在跑分析程序,”沈夜解释,他没摸鱼,最多有点小溜号。
博士居然冲他笑了下,那笑浅如镜里浮光,眨眼就不见了。
“跑程序你不用一直盯着,可以来杯咖啡放松下。要不,你跟我来——”
哦,沈夜跟在博士身后,穿过长长的走廊,转入地下,那里有间新建的声波实验室。
沈夜还没资格进来工作,对此有些好奇。
“你对声波武器了解多少?”博士问。
啊,又开始考试了。
沈夜认真应答:“公元时期就有对‘次声波武器’的研究,次声波能够干扰人体的神经和器官,通过相近频率的共振致人眩晕、不安、精神错乱,或肌肉痉挛、血管破裂、内脏损伤,严重可导致休克、死亡……”
博士又笑,这次好像大人听见幼儿流利背出速算口诀,是期待放低的满意。
沈夜小郁闷,他的确懂得不多,尤其跟组里其他专业研究员相比差距明显,又不知什么原因总想在博士面前表现更好。
博士挑他毛病说明对他尚有期待,如今无论他基础太弱还是进步太慢,她都不抛弃不放弃地耐心教他。
这真的很像走后门混资历,已经有人背后这样议论沈夜了,随便哪个被劝退的都比他更顶用。
“次声波的确能够对人体造成伤害,”博士说,“但我们研究的目的是针对异星生命,它们传递信息的方式是生物波,我们需要寻找到能够摧毁这种传递的方法,那相当于破坏掉异星军团的所有通讯设备,人类将不战而胜。”
是了,沈夜想,这就是他厚脸皮赖在这儿的原因。他想白旸兵不血刃、一击退敌,他想帮忙找到制胜的法宝。
“那要用什么方法验证攻击的有效性呢?”
博士指了指前方的实验室,它的造型十分独特,头部是体积庞大的造声装置,连接一个约莫二十平方的实验舱,尾部则是观测控制室。
站在观测室里,可以透过监控屏看到实验舱的结构,像个扣在地面上的半球;内壁呈蜂窝状,布满吸收和衰减声波的高科技材料;诸多枪/管样的发声筒阵列镶嵌在蜂窝孔隙,粗细不一但都指向圆心。
他们进入时,刚好与几名换班的研究员擦肩而过。
其中一人似乎不太舒适,走路时脚步虚浮,被人搀着,沈夜留意到他在边走边擦鼻血。
博士走近操控台,调出数据看了一眼,摇摇头。站在旁边的实验员大气不敢出。
博士转身看向沈夜,眼神如常:“想不想进去感受一下?”
语气像是在为他推荐一款新口味的茶歇蛋糕。
感受声武的暴击吗?沈夜想起刚刚那个人。
该死的胜负欲突然冒出来,不想怂,他点了点头。
沈夜走进半球实验舱,舱门关合,这里非常安静,非常,安静到令人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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