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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住院的最后两天,宋淮礼向她交代自己的安排——下周他要出一趟远门,还是去德国,那里有治疗和恢复脊椎神经功能很好的医疗专家。
时笺手中的筷子一顿,抬睫。
阿明在盥洗室消毒清洗餐具,她小心翼翼问:“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宋淮礼怔了下,很快敛去眸中神色,低着眼说:“路上应该会挺舟车劳顿的,时间周期也很长。囡囡可能会不太习惯。”
时笺的入职日期还早,即使要陪他同去再回来也赶得及。只是她听懂他话外音——毕竟是远行,私人医生和护工随行,都是男性,一起应当有许多不便。
时笺埋头看饭盒,长长的睫毛耷拉下来:“可是,我想陪着你一起……”
她有没有跟在他身边的立场,时笺不去仔细计较。她在宋淮礼面前好像变成一个肆无忌惮的孩子,喜欢对他直白表达自己的心愿。
我想,或者我要,不管是怎样的要求,他总是答应。
盥洗室水声渐歇,阿明的脚步声愈发清晰,宋淮礼静静凝视她满含期盼的双眼,点头:“好。”
第20章 2018
从北京到德国柏林的火车需要通过“西伯利亚大陆桥”, 全长一万公里以上,要从国内先坐K3国际列车线抵达莫斯科,再转乘抵达柏林。
六天五夜的行程, 据说途径贝加尔湖的那段风景是最漂亮的,时笺第一次出国, 对所见到的一切都新奇。
K3线最高级包厢两人一间, 比时笺以往坐过的绿皮火车条件要好上很多, 还有独立的淋浴室。靠窗有一张小餐桌, 一盏碧绿顶盖阅读灯, 旁边摆放了玫瑰花和书籍报纸。
宋淮礼带了自己的一些书, 有特朗斯特罗姆和布罗茨基的诗集, 也有金融管理类和哲学类, 例如马可·奥勒留的《沉思录》或是瑞·达利欧的《原则》。
以往这种旅行通常是阿明陪宋淮礼一起, 私人医生与另一名护理医师一道。现在多了时笺,宋淮礼不放心她同别人待在一间包厢,便让她睡自己上铺,阿明则躺一旁的沙发椅。
阿明照顾他很多年,颇有经验, 夜里要怎么做, 日常的各种习惯, 阿明都了如指掌, 很少离他左右。
火车上条件有限, 冲浴需要辅助弹性绳保持脊柱正直, 为防止意外, 护理医师和阿明小心地陪同。
每回这时候时笺都在房间里研究护理知识, 等到他们出来, 她会趴在上铺, 偷偷观察记下一些比较关键的重点——比如说医师按摩的时候,手法和力度如何,需要刺激腿部哪些部位的经络。
上火车的第一夜,时笺躺在床上,很快就入睡。
虽然轻微的颠簸和轨道行驶的轰隆声难以忽略,但也逐渐习惯。第二日起来,往窗外一看,已经是蒙古辽阔平坦的草原风光。
碧绿的大地,牛羊成群,澄澈纯净的湖泊倒映出蓝天白云的影。天苍苍,野茫茫,太阳的光线穿透高高的云层撒下来,流影瞬息万变。
时笺被眼前的美景惊到说不出话来。包厢中只有一个人——宋淮礼已经洗漱着装完毕,坐在桌边看报,他闻声抬头,朝她微微一笑:“早。”
时笺无法说明自己的感受。
她好喜欢。
好喜欢眼前这样的景象。
她穿着棉麻的浅粉色睡衣,噔噔噔从上面爬下来,小声而雀跃地叫:“宋叔叔。”
宋淮礼弯唇控制轮椅转向她,琥珀色的英俊眉眼很温和:“去洗脸刷牙,然后我陪你去餐车吃早餐。”
时笺眼眸清亮,抿唇点点头。
——大多时间她不这样称呼他。
他是她的「海」,一直以来在她心里都是这样的代号。见面以后,她有点不习惯别的称呼,不过也喜欢在必要的时候,直接念他的名字。
但只有极少的次数,时笺会喊他“宋叔叔”。这种称呼更多是出于某种不为外人道的亲昵和撒娇,在两人独处之时,不给别人听到。
他今日穿着很休闲,浅咖色的袖衫显得柔软熨帖,看报时高挺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侧颜清矜卓绝,说不出的好看。
时笺凑近他的时候,宋淮礼抬睫,伸手拨动捋顺她睡得翘起的两撮呆毛。
“头发。”他眼眸含笑。
时笺赧然,乖乖哦了一声,去卫生间洗漱。
已经过了餐点,餐车并非想象中那么冷清,有很多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俄罗斯人居多。年轻人们在玩桥牌,凑在一起发出热闹的欢呼。
阿明也过来,旁观了一会儿,说:“我们有更厉害的法宝。”
原来是麻将。
他们竟然连这个也带了,迷你便携版的,小小个,很可爱。
阿明推轮椅经过走道的时候,时笺敏感地察觉到那些白俄人有意无意打量过来,很中性的目光,称不上友好,令她本能地觉得不大舒服。
宋淮礼面色如常,脊背始终挺拔端正,目不斜视。
时笺往前快了两步,走在他身侧,将那些讨厌鬼和他隔挡开来。
他们寻到一处空座,四人围坐,时笺不会玩麻将,就挨在宋淮礼旁边偷师。
她很聪明,学得也很快,有时轮到宋淮礼出牌,他会浅笑着看她,让她来做主。时笺一开始尚还不太自信,打出两轮“清一色”之后愈发受鼓舞。
“囡囡真棒。”宋淮礼从不吝于夸赞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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