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城镇时，陆慢还有点忐忑会不会被拦住，不过很快发现多虑了，城镇是开放式的，没有守卫，感染体也似乎各自为政，相互之间互不打扰。
    但它们都会作出一个习惯性的动作，注视山脉的某个方向。
    陆慢猜想着，这些感染体的定位是什么呢？
    混乱之主的守卫，还是养料？
    也许根本不需要守卫，缸中世界都是混乱之主的养料，就像续命的缸中之脑一样。
    这座城镇是被移动过来的。谢玉低声在陆慢耳边说，愚者的手笔，他拥有空间重构能力。
    陆慢眼睛中目光一闪：你能飞吗，能不能飞到上空看看山脉的样子。
    谢玉：不太能飞，但是我能瞬移上去然后下来。瞬移时他也不受空间影响。
    谢玉离开后，陆慢趁这点时间准备对某个感染体使用精神控制。
    这一控制，才发现这些感染体似乎全部继承了混乱之主的意志，所以她入侵对方精神领域时，就听到满脑子疯狂的呼唤：打碎它！打碎缸！
    混乱降临，得以永生！
    原来缸不仅是容器，更是禁锢！是专门为了关住混乱之主这个怪物的东西！
    等谢玉瞬移下来的时候，看到陆慢很痛苦地捂着头，双耳正在往外淌血。
    你怎么了！受伤了吗？谢玉将她两只手拉开，盯着她痛苦的脸，想看出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很多声音陆慢摇摇欲坠，然后突然拉住谢玉，听我说，我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恐怕缸是某个东西的天赋，才将混乱之主封闭在这里。
    你还记得妖塔吗？原理是一样的！
    谢玉愣了好半晌，这个信息一下子让他无法接受。
    原本让人类畏惧的东西，现在居然是一层保护？如果没有和陆慢走到这里，他，避难所，甚至生命研究所那些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们，恐怕都不会想到。
    所以，我们不能将缸打碎。谢玉艰难消化，理顺自己的逻辑，而且，必须要阻止混乱之主将其打碎。
    陆慢认真道：要杀了它。
    谢玉重复：杀了它。
    但是他很痛苦，如果自己没能杀了混乱之主怎么办？
    面对造成整个末日世界的混乱之源，谢玉不得不怀疑自己，他倒是不怕牺牲自己，活到今天他能够见一见世界真相，甚至死前与混乱之主交手，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但是陆慢她踏马才年满十八岁，未来还有无限可能。谢玉毫不怀疑，陆慢有希望带领人类走向胜利，巡逻队交到她手里也能放心。
    更重要的是，这是唯一一个自己一手从新人带到如今的队员，对他极为特殊，是他的私心，不想让她死在这里。
    得将她送出去。
    谢玉想到壹号曾经遇到的徐先生，想到天空中的屏障，抬头望了一眼。
    陆慢发现谢玉的眼神突然变得让她捉摸不透，但现在她满脑子都是混乱之主的余音，试图在其中找到最特殊的一种。
    在山脉之南。
    我刚刚从上空看了，虽然太黑了视线比较模糊，但我确定山脉四周都有灯光。谢玉说，城镇像圆环一样，包围着山脉，最中心是一个巨大的塌陷天坑。
    陆慢眼神沉下：就是那里了，没错。
    而且。谢玉还没说完，我看到了，是混乱之主寄生了愚者。
    愚者骷髅架一样的身体变得膨胀，妥帖的礼服也早就被撑爆，只留下碎片在身上，还剩下它最爱的礼帽，可笑的挂在耳旁。
    哦，不能说这是耳朵，它的身体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混乱集合体。
    即使变成这样，它居然还在大笑，而且笑容越来越癫狂，仿佛世界上没有比这更高兴之事。
    我的疑惑解开了它笑到声音沙哑，原来缸就是愚弄全世界的玩笑，甚至愚弄了我。
    它想到自己疯狂追求缸，狂妄声称要将真相带到废土，进入新世界。
    没想到缸不是毁灭与新生，而是守护。
    这个真相的确愚弄了全世界，就连陆慢和谢玉也是深入山脉后才知道。
    好了我现在还有最后一个疑惑。愚者带着夸张的笑容，缓慢转动庞大的身躯，那个曾经摆了我一道，狂妄狡猾的人类究竟是哪一个噢，原来你们都来了。
    愚者看向隐藏在某个死角的两人，似乎还有些困惑地歪了歪头。
    不对你本应该成为我的同伴，但是你现在还是人类，我想不通。它又转移目光，另一个，是你用来混淆我视线的替身，我懂了。
    完全不知道它在说什么的两人，谨慎动用自己的武器。
    陆慢先动手，她想，既然愚者还保留自己的理智，自己的精神控制虽然可能干不过混乱之主，但干同级的愚者说不定有奇效。
    混乱之主看似僵住了，凝固在原地一动不动。
    然而无处不在的恐怖气息说明不能放松，谢玉刚抽出已经升级为感染体的刀，就看到，混乱之主的复眼出现在自己脸前，相隔不过半厘米，微微一眨。
    作者有话说：
    第101章 秩序之主
    战斗一触即发, 谢玉已经凭借惊人的战斗本能，迅速拉开距离，并且抽刀劈向前方。
    缸中世界, 所有东西都能变成感染体, 谢玉的刀来自生命研究所制造, 之前进入缸中世界后经过改造，现在具有特殊能力。
    让陆慢来描述的话, 这个能力就是破甲，能够一定程度上无视防御, 造成对敌真实伤害。
    不过他很快发现，自己面前的复眼消失了。
    也就在那一瞬间, 他发现自己不应该用战斗本能来思考，因为眼前根本不是一个想要和他拼战斗力的怪物。
    对面拥有愚者的智慧, 它打算欺骗自己！
    愚者真正的目标是陆慢！
    他猛地转身，看着混乱之主朝陆慢伸出手，一下子就抓住了陆慢的脖子, 将她提起来。
    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们，明明我们都是它的孩子，我们出现在世界上的那一刻，就是为了让混乱降临。而你, 为什么还是人类？
    陆慢咬着牙, 已经逐渐无法呼吸, 但不妨碍她断断续续扎愚者的心：你知道背叛者, 有我，智者, 贤者, 我们, 和你不同，比你更有智慧。
    你就是个傀儡我们才是独立的，个体。
    愚者的脾气被混乱之主同化后，不能说变差了，但一定变得更加混沌，就比如现在被陆慢挑衅，它并不生气，而是觉得拥有嘴的陆慢不能和自己和平交流，于是就让她永远说不了话。
    一道血色的条状物生长出来，仿佛瞬间取代了陆慢的血肉，她没有嘴了，换肉的痛苦让她很想尖叫，但是她已经没办法出声。
    长在她脸上的东西似乎还在蠕动，可把她恶心坏了。
    不过并不是只有愚者一个人在打小心思，陆慢和谢玉两个人加起来有八百个心眼子。
    借着混乱之主主动接触陆慢，且因为她的弱小而没有丝毫防备后，陆慢毫不犹豫进行精神入侵！
    和以前的入侵不同，以前她只需要分出一股触手，就能像寄生虫一样层层深入，但是对于混乱之主，她必须要拿出全部实力。
    她在试图和混乱之主同调，如果幸运的话，她能够让混乱之主变成第二个自己，类似于一种人格复制，如果不幸的话，她会变成第二个混乱之主。
    这是一个具有极大风险的举动，虽然成功的收获将巨大，但失败也会变得极为惨烈，这是陆慢想出来目前唯一能破局的办法。
    因为混乱之主的生命几乎没有上限，而陆慢和谢玉有极限，越往后拖只会越危险。
    但是如果能趁着愚者被寄生，融合体还不稳定时以雷霆之势占据优势，那会大大降低失败的概率。
    陆慢在那一瞬间似乎从眼睛里看到自己和混乱之主融合，但又好像是幻觉，因为此时她的视野已经随着天赋能力从狭窄的通道中钻过，很快找到了愚者的精神领域。
    愚者的精神领域中只有一大片大片的小丑玩具，而且全都没有脸，凌乱地定格在整片空间。
    不知道为什么，陆慢立刻意识到，只要在这片空间消失前，给每个小丑都涂上脸，自己就能够完全控制愚者的精神。
    她立刻咬破手指，冲到最近的一个小丑面前，给它涂上眼睛和嘴。虽然画风阴间且随意，但陆慢已经顾不了那么多。
    外面谢玉反应过来，如果不切断那只手，陆慢会在成功前就死去，但是他却不能立刻移动过去。
    因为面前又出现了令人胆寒的一幕。
    混乱之主的正面，还是愚者的脸，而它的后脑勺上，此刻又出现了另一张脸，这张脸没有任何表情，但只是淡淡一瞥，就让谢玉感到了极大的压力。
    这是什么？
    是混乱之主的本体。谢玉已经自问自答，这不是毫无意义的胡思乱想，他借此意识到自己只有一次攻击的时间，这次攻击必须要将这张脸砍下来，不然等它成型的那一刻，自己活下去的几率将变得非常渺茫。
    但是，只有一次攻击，而陆慢正被掐着脖子，下一秒就会停止呼吸。
    两条路在眼前分开，每一条都是死路，但他不得不选择其中任何一条。
    你是选择救下同伴，但是选择，等会儿和同伴一起死？
    也许现在谢玉内心的压力已经将他压垮，但他居然显得很平静，短短时间内，他居然能够想起自己在生命研究所最后一刻，谢教授跟自己说的话。
    当你发现自己没有退路的时候，也许主动跳下悬崖是一种很好的选择。看不见脸的教授双手交叠，仿佛端坐在一场学术讲堂上，面对自己唯一的学生，伤敌八百自损一千，那也是伤敌八百，何况你有一个很合适的第二天赋。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谢玉眼皮微微阖上，又突然抬起来，眼睛只留下最中央的一丝光，仿佛进入某种高度专注的状态，眼中只有混乱之主的脸。
    而另一边，一道漆黑的影子突然出现在陆慢身后，两边似乎在这一刻同步，同时挥刀砍向对面。
    仿佛出现了一道闪电，一切快到只剩下残影，可能在外人眼里，就像拍下两张照片，画面中的两个人已经交换位置。
    谢玉砍下手，将陆慢救下，另一个谢玉刀尖下压，然后上折，直线划过那张后脑勺的脸，将这一整块肉削出。
    飞到空中的脸很快腐烂，而愚者扭过头，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让自己受伤不不不，与这个问题相比，更让愚者无法接受的是，自己随手给他一个选择难题，想看看他到底会怎么选择，以猎物的痛苦来愉悦自己居然就被他这么野蛮地破题了？！
    愚者第二次感到脸面无光，第一次是陆慢给的。
    陆慢并不是完全没有知觉，她空洞的眼神动了动，还是能够看到谢玉。
    她记得谢玉将自己的本体留在安全的风暴区，是为了一旦遇到危险，让本体将影子召唤出去，就能逃生。
    现在，他却选择了自断退路，影子将本体召唤进了缸中世界。
    不知道为什么，愚者看着眼前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感染体，头一次感觉到了危机。
    就像被疯子锁定了一样，要跟自己不死不休，直到将自己挫骨扬灰。
    而此时，陆慢对它的精神入侵还在，愚者即使很自大，也不得不承认，它现在腹背受敌，而可恨的是弱点就是自己。
    我愚者突然咧开嘴，我放弃，自己的意志。
    它的使命已经完成，毕生之惑得到解答，为了混乱之主降临后的新世界，它愿意放弃自己的意志，从无聊中遁入虚空。
    它张口的一瞬间，谢玉就感觉到不妙，立刻配合影子朝着混乱之主的头斩杀过去。
    陆慢顿时睁大眼睛，她的意志在大喊不要过去，而嘴巴却怎么也动不了。
    精神领域中无数小丑玩具消失了，取而代之是密密麻麻的复眼。
    陆慢最后能做的就是引爆精神领域，也就是将精神操控这个天赋剥离，将其像火星一样点燃，最后炸毁整个已经被污染的空间。
    绝对不能让混乱之主真正的意识清醒过来。
    无形的爆炸在无声中响起，没有任何动静，但仿佛所有感染体都听到了脑海深处传来的战栗。
    这种感觉从灵魂深处传来，它们都好像目睹了一场惊天动地的爆炸从平原上升起，而再一眨眼，那场爆炸似乎又是幻觉。
    却不知道因为混乱之源受创，所有感染体都在那一刻同调了。
    没有了精神控制天赋的陆慢，瞬间就像个普通人一样，十分虚弱地趴在地上，而谢玉接过了这场战斗的接力棒。
    陆慢没有强大的攻击能力，而且以前开始她就很喜欢偷懒，能动嘴解决的事绝不多花一分力气，她至今为止最擅长的是逃跑和隐匿，当然，她的八百个心眼子和特殊天赋让她有这么做的底气。
    现在特殊天赋没了，她光有八百个心眼子，没有施展的地方。
    原来在绝对强大的碾压之下，操作真的不值一提等等，她好像还有一个底牌。
    她顿了顿，恢复一丝力气，眼神逐渐清明。
    陆慢还有一个自己的天赋，时间旅行。
    这个时间的伤害无法对混乱之主产生威胁，那如果她回到过去，甚至过去的过去，让所有时空的伤害都堆叠到混乱之主身上呢？
    只用一个眼神，谢玉就明白了，陆慢需要时间。
    他必须要拖住混乱之主，拖住的意思是自己不能死亡，而且，不能让混乱之主发现不对劲。
    将陆慢送出去的想法彻底没了，谢玉知道自己无法阻止陆慢，何况现在他也完全无法分神。他无比庆幸自己已经成了感染体，不然仅仅作为人类，他今天根本无法站在这里，更别说在混乱之主面前举刀。
    而陆慢已经启用天赋，将自己送入某个过去的时空。
    眼前的一切都在放慢，仿佛无限接近静止，而陆慢眼前出现一个进度条，只要拖动进度条，就能让自己的时间回流。
    她找到了上个时代的自己。
    超高级感染体死亡或诞生的时候，能将缸吸引过来，找到藏在其中的混乱之主。陆慢严肃道，剥离你的天赋，引爆它，这样才能让混乱之主重创。
    不需要过多解释，不需要沟通，她们彼此信任，几乎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就能明白需要做什么。
    再往前，她看到了站在许愿机旁，正在思考的自己，虽然年龄不大，但对于她的到来，脸上没有表现出意外。
    混乱之主。年少的自己点头，我会尽快。
    她往前溯源，一直追寻到末日最开始出现征兆的地方，一家孤儿院。
    原来是这儿，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她将写好的纸条放进自己口袋中，只要自己从熟睡中醒来，看到这张纸条，就会性情大变，从呆板木讷，变得激进深沉，最后离开孤儿院，走上更加孤独的道路。
    原来命运的起点在这里。
    最后，陆慢依旧没有停止脚步，她发现自己还能往前溯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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