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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华长叹一声:“我自然不会不应允,只是阿桃那里,你得自己去说。她性子骄纵刚烈,又对你……怕是难过这一关。”
万方元也知道,凭自己姐姐的性子,认准了是谁就一定得是谁,不和空青大闹一场是不可能的,闻言不由为二人捏了把汗。
梁柬也有些苦恼:“阿桃初入俗世,看的人还不多,对我应当只是依赖,她这样,我也十分放心不下。到时候我寻个时机,请她吃一顿点心,再与她掏心掏肺地谈一次,想必她也能理解我对空青仙子的心意。”
然而他们都没有注意,窗外桃花树正扑簌簌地晃动,有一粉裙女子悄无声息地跌下树,边哭边跑开了。
跑到河边,她脸上悲痛神色渐渐隐去,变作一种可怖的、扭曲的执念和恨意。
***
玉华真人的得意门生和空青仙子走到一起,在旁人看来堪称天作之合。玉华真人也似乎十分满意,为二人办了一场清宴,邀了众多亲朋好友、英雄人物出席。
万方元正与许久未见的老友们喝酒,喝到一半,却觉得有些蹊跷,走到梁柬身边问道:“我姐姐怎么没来?”
他知道在这个时候提桃花女属实不那么好,但毕竟是亲姐姐,还是放心不下。梁柬环视四周,也有些诧异:“是啊,阿桃去哪里了?”
正说着,便看到一人深粉色长裙逶迤,缓缓走了过来,面色冷淡。周围人都有些发憷,替她让开一条道。桃花女走到梁柬面前,仰头道:“梁哥哥,你过来,我同你说件事。”
众目睽睽之下,梁柬不好拒绝,只见她转头又对空青说:“空青仙子,也请您一起来。”
三人走到僻静处,梁柬有意缓和气氛,笑道:“阿桃,你去哪里了?到处寻不到你。”
桃花女天真无邪地一笑,却笑得让人毛骨悚然:“我去你爹娘那儿了。”
梁柬皱了皱眉:“你去找我爹娘做什么?”
桃花女理所当然地说道:“我听这里的人说,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去你爹娘那儿,让他们给我俩定亲啊。”
梁柬叹了口气,耐心地说道:“阿桃,这句话不是这样用的。况且,我父母知道,我只会娶我自己所爱之人。阿桃,你很好,又漂亮,又聪明,会有大把大把更好的乾元爱你……”
“他们也是这样说的,”桃花女淡淡地说道,“他们不肯给我俩定亲,我就说,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他们同意呢?他们说,死也不会让你娶我这样一个妖女,所以……”
梁柬猛地瞪大眼,抓住她的肩膀:“所以什么!阿桃,你对我爹娘做了什么!”
桃花女无辜地看着他:“所以,我只是想试试,到底他们是不是死了也不让你娶我啊,没想到他们真能做到,临死都没松口。梁哥哥,你爹娘真爱你,不像我爹娘一样,把我丢在了木兆岛……”
她还没说完,便被梁柬一把掐住喉咙:“你这个疯子!”
桃花女微微一动,梁柬的手就猛然失了力气,空青喝道:“妖女!胆敢如此!”然而她尚未抛出白绸,便被一把破破烂烂的木剑三两下打中穴道,动弹不得。
桃花女把剑锋抵在梁柬脖颈上,轻轻摩挲着,低叹道:“梁哥哥,你说,我们之间怎么就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呢?你说,你父母为了你的情情爱爱丢了命,该是多么不值呢?”
梁柬气得大喊:“歪理!是你,是你残暴无耻,可怜我爹娘平白两条性命……”
“你好好想想,”桃花女在他颈上轻轻一划,便留下了一道血痕,“到底是值,还是不值……梁哥哥,我多么爱你啊。”
说罢,她再不理放声痛哭的梁柬和呆立的空青,转身翩然而去。
传闻说她神出鬼没,伤心欲绝,见到有情男女,便要想方设法拆散;也有传闻说,她回了木兆岛,老死在岛上,再也没有出来过。
三个月后,梁柬拜别玉华真人,剃发为僧。
他正要跨进菩提山庄大门,便听得背后有人喊他:“梁柬!”
空青鬓发凌乱,匆匆赶来,见他已经一身袈裟,不由泪如雨下,不住地摇头,质问道:“梁柬,只是为了桃花女,你便要断情绝欲,到这等地步?我竟不知你如此胆小懦弱!”
梁柬垂下眼,道:“我身上已经背了父母两条人命,罪恶难消,只有归入佛门,心中才有所宽慰。”
空青被气笑了:“人是桃花女杀的,又不是你杀的!说到底,是你懦弱,怕我与你相爱,再惹来更多事端罢了……”
梁柬道:“空青,那日之后,我回了家中,坐了整整一夜,看了那个血流满地的屋子整整一夜……父母死不瞑目,连家中仆从都被那疯女人杀个精光。我不是懦弱,是不能叫这么多人,再为我的一己私欲,白白丧命在桃花女的剑下!”
空青无话可说,只是紧紧抓着他袈裟的衣角,脉脉含情地看着他,唤道:“梁柬!”
梁柬却低下头,对她行了一礼,道:“施主,贫僧法号明玄。”
说罢,他从空青手中拉出衣角,一步步走上菩提禅院九九八十一阶长阶。空青看着那个陌生的影子,一点点消失在钟声、木鱼声、诵经声和袅袅的香烟中,一次也没有为她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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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恰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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