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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菲亚太阳穴突突直跳,扯得眼眶生疼,拿起电话还未出声,就听到听筒那头熟悉声音的哭喊。
那是她魂牵梦绕的声音,在用菲国语言在一声一声叫妈妈,他说我好痛,快来救我。
索菲亚顿时慌了神,听着凄惨叫声忍不住哭出了声,心内急切,广东话也说不清楚。“你们到底想做乜?放了我的仔!”
听到索菲亚惊慌失措声音,听筒那头一位男人声音笑出了声:“你放心,你的仔毫发无伤,我还请他来食云吞面呀。”
索菲亚听到对方声音努力回忆,可惜这把声她真的不认识究竟是哪位。
“你是谁?点解绑了我的仔?”
对话终于进入正题,男人哈哈一笑,并不打算轻易说出自己来历:“我是哪位你就不必知,你个仔挂住你,一定我给你打个电话报平安,你放心,他在我这里做客,很快就会让你们见面了,喂,记住啊死肥婆,不要找差佬,更不要话给别人知喔,不然的话……”
一番话说完,电话即刻被挂断,索菲亚抱住听筒不住喊喂,却只换来一阵阵忙音,索菲亚颤抖着嘴唇挂了电话,不知该如何是好,一坐花园别墅空旷地好似无人荒野,索菲亚两眼无神,只能跌落在沙发上放声哭泣。
第二日,清晨,仍是淅淅沥沥的雨,昨夜所有的血腥,阴谋,抑或欢愉同嫉恨,都被大雨洗刷焕然一新。电视机内早间新闻,女播音员字正腔圆提醒民众:“受8号波(注)‘弗雷得’影响,未来我港将持续降雨,市民出行提前防范。”
何安娜晨起望见索菲亚一对红肿双眼,自然得知昨日一番寻人没得什么好结果,只能拍拍索菲亚肩膀,缓声安慰:“没得什么消息就是好消息啦,或者他根本没来红港呢?”
何安娜一句话令索菲亚即刻又红了眼眶,张张嘴正想据实已告,却又想起绑匪警告,最终还是什么都未讲走进厨房。
何安娜坐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前大雨,好似突然想起什么,起身拿起电话按过几粒数字,嘟嘟声响过,听筒内传来甜美女声。
“你好,兴亚洋行,请问你揾哪位?”
“你好Winnie小姐,我是安娜,烦请转告曾启明,他还需要一位投名状”
“呀,何小姐,好的,我会转告。”
“唔该嗮”
傍晚,旺角,华东旅社。
曾启明同两位手下不必费几多功夫就揾到那位琪琪小姐下落,自经那日被黎慕九吓破了胆,刀疤发早已今时不同往日,现在谁人不知,鸿兴旺角是由白纸扇曾启明在话事,刀疤发早已是昨日黄花,鸿兴大佬豪换掉他也只是时间早晚而已,而堂口中兄弟自然懂得审时度势,赶紧为未来新大佬擦鞋才是正事。
曾启明仍是斯斯文文好似刚刚从对面高级写字楼出来的IT精英,衬的身边两位肩上刺虎的古惑仔更加古惑。
两位四九仔一踏进旅社,柜台肥佬即刻装睡,曾启明身边肌肉男笑着上前踢了肥佬一脚,见肥佬仍旧装死,笑着不费吹灰之力拿走挂在墙上302号房间锁匙。
曾启明抬起手睇过腕间银色手表,皱着眉低声说:“给你们五分钟,抓她下来。”
“收到,大佬。”
说完,两人登登上楼,曾启明便坐在一楼大厅,拿起桌上一份报纸凝神细看,可惜报纸上所有的字都化成今晨WINNIE打来的一通电话。
“明哥,何小姐打来电话让我话给你知,讲你需要一位投名状。”
想起何安娜,曾启明内心莫名变得柔软起来。
他从未奢望,有一日,能有另外一人知道他的苦痛,知道他阿爸阿妈究竟是谁,还有他的弟弟……
那是几几年的往事?彼时他刚刚15岁,星仔一出生,他就被阿爸送到加拿大读书,15岁的少年,连英文都说不好,远渡重洋背井离乡,点会不憎,总觉得父母有了星仔便不要他,陌生大洋彼岸,日日陪在身边的只有一位叔父。
同父母怄气却成就了学业优异,小小男生性格孤僻又古怪,所有时间全数用在学业,终于苦尽甘来考入多伦多大学念金融。
当得知父母噩耗,他才恍然明白父亲用心良苦。多年怨恨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满心悔恨,当即要回港报仇,是叔父用尽所有办法留住他,要他无论如何毕业之后再做打算。
两年前,叔父患病去世,他才发现这么多年的仇恨仍旧未曾消除,与其说是对陈训礼的恨,亦不如说是对幼时自己不懂事的悔,想起他一次次在电话中将父母的关心拒绝与千里之外,他就无比悔恨,于是决心毅然回港,才发现事情远远没有想象中简单……
直至何安娜出现,他才知道,原来世界上亦有另一个人,与他有同样苦痛,同样仇恨,甚至在他未能陪在星仔,亦有另外一人伴他长大,完成他哥哥的职责。
他甚至都能想到,阿妈应是非常喜欢安娜,一定常常煲汤给她喝,她漂亮又温柔,念浸大功课又好,星仔亦喜欢她,常常一通五分钟越洋电话还念住隔壁姐姐。
那是与心中最柔软之地的交缠,是这个世界最后一丝温情,令曾启明无法不魂牵梦绕,时时惦念。
在这样一间简陋旅店,曾启明手中拿着报纸,做前半生苦痛回忆,未过多时,两人下楼,手中还扯着一位蓬头垢面的琪琪小姐。
曾启明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报纸,站起身,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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