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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接。
再拨一遍,还是没人接。
她越想越慌,连手机似乎都快拿不住了。沉下心思考了一下,拨了关教授的电话。
关教授倒是很快就接了。
“小严!你终于想起阿姨啦!”
关教授的声音还是那么爽朗,中气十足。严忆竹紧张的心情稍微缓解了一些,几句问好后才终于提到了路寒:“她怎么没跟你们去乡下?我记得她之前说很喜欢老家门前那条小河呢……”
“她啊,整天忙忙忙,说什么要闭关,也不让我去照顾她,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根本不见人影。”
“……”
“我俩出发前,她才来师大跟我们吃了个饭,吃完我们开车回乡下,她就回大学城了。前些天偶尔还发发信息,这两天又不见人影了。那个,小严,她要是联系你,你记得提醒她,还有老爹老娘在乡下呢!”
“啊……好的,如果她联系我的话……我跟她说说。”
关教授似乎听出这话有点不对,又察觉出小严这通电话似乎“醉翁之意不在酒”,便小心翼翼地问:“你们……没出什么问题吧?”
“没……没……”严忆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磕磕绊绊地说,“我知道她很忙,所以……所以想着可能没什么时间跟叔叔阿姨聊天,就……就打电话问问您和叔叔在乡下待得怎么样……”说完自己也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是不是有点太过代入到“儿媳”(或者随便怎么称呼)的角色里了?
但关教授听到这么说无疑开心得不行:“哎呀,难得你有心,一边支教一边还念着我们,比路寒好多了!我们在乡下挺好的,景色好,心情放松,早晚各散步一次,每天都不止1万步,这在金陵简直都不敢想……”
严忆竹陪关教授多聊了一会儿,关于路寒的疑惑却更多了。重新翻看了一遍聊天记录,没找到什么明显的线索,又点开她的朋友圈,上一条还是7月初,是自己出发后第二天的凌晨,发了一首诗,是伊丽莎白·毕肖普的《失眠》:
月亮从妆台镜子中
望出一百万英里
(或许也带着骄傲,望着自己
但她从未,从未露出微笑)
至远远超越睡眠的地方,或者
她大概是个白昼睡眠者。
被宇宙抛弃了,
她会叫宇宙去见鬼,
她会找到一湾水,
或一面镜子,在上面居住。
所以把烦恼裹进蛛网吧
抛入水井深处。
进入那个倒立的世界
那里,左边永远是右边,
影子其实是实体,
那里我们整夜醒着,
那里,天国清浅就如
此刻海洋深邃,
并且你爱我。
严忆竹反复细细读着这首诗,心里觉得堵得慌。
她甚至没看到路寒在那天早上发了这条朋友圈。
那天我在干嘛?严忆竹开始回忆——路寒发这条朋友圈的时候,她应该在G省省城的小旅馆里。那天实在太累了,早上闹钟摁掉了两次才勉强起床,跟着大部队出发后,不知道为什么又忙得连看手机的时间都没有,竟然硬生生错过了这条。
路寒应该很难过吧?我走了之后,她就失眠了吗?失眠到凌晨四五点?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我这段时间到底在干嘛啊?!
严忆竹几乎是在质问自己,想到懊恼处,狠狠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壳。
手机却忽然响了,跟敲脑壳的声音重叠在一起,自己也吓了一大跳。
是路寒。
严忆竹拿着手机,看到朝思暮想的那两个字,心都快跳出来了,去滑屏幕的手都有些抖。
“喂?是我。”路寒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
“嗯。”
“刚刚有点事,没接到。”
“嗯。”严忆竹发现脸上湿湿的,明知路寒看不到,还是偷偷擦了擦,也不敢吸鼻子。
“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没有……”严忆竹结结巴巴,顺了口气,才问,“你在金陵好吗?”
路寒闻言心中一惊,愣了一下,更多的情绪才从四处涌过来,有点慌,有点委屈,好像又有些坚定。病房里静悄悄的,她能清晰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还有手机那边小朋友有点紊乱的呼吸声。
“我挺好的……”路寒压抑着情绪,尽量用日常的语气说,“对不起,最近都没怎么跟你联系,等过段时间我忙完了,就去看你好不好?”
“……”严忆竹握着电话点头,“嗯……”
“我想去看看你的瀑布……”
“只看瀑布吗?”严忆竹说着脸忽然有点红,听到那边路寒轻轻笑了一下。
“说了呀,是去看你。不是你说要带我去你的秘密基地看瀑布的吗?”
“嗯……路寒,我真的好想你。”
“我也想你啊,想到……”
“失眠?”
“你怎么知道?”
“刚刚才看到你那天凌晨的朋友圈。”说完严忆竹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赶紧接了一句,“我有点怕,怕你遇到什么事,但不告诉我……”
“对不起……”让你这么没有安全感,路寒心里默默把这句话补全,又说,“以后你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好不好?”
“可……不会打扰你工作吗?”严忆竹疑虑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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