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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少珩苦笑了一声,他现在总不能打展言一顿。
他一度以为段平霞来是有用的,有妈妈在的时候,展言看起来好多了,吃得多了一点,说得也多一点。他甚至给自己规划了一个特别健康和规律的日程表,每天早起锻炼,把阿索以前列的电影单子拿出来一部一部看,有时候还写写歌。等到大家都以为他没事儿了,段平霞一回去,他又颓了。
江少珩就没有再叫段平霞过来。她来了展言还得在她面前演,不够他累得。他推掉了所有的演出邀约,安静地陪在展言身边,甚至开始学做饭。江大少爷活了这么大,头一次洗手作羹汤,天天跟炸厨房似的折腾。展言就抱着猫在旁边看,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出手,江少珩才知道展言其实是会做饭的。其实过得也不是那么安静了,江少珩第一次知道原来过日子是这么吵闹的一件事。煎煮烹炸,都是噼里啪啦的。
东苔的案子判得很快。案情非常清楚,凶手当场抓获,又是个无权无势的小人物。从重判,死刑。东苔的骨灰早就被她父母接回了老家,二老来见过展言一面。展言当时一直盯着东苔的父亲看,从他认识东苔的那天起,他在东苔嘴里就是个蛮不讲理,专横霸道的暴君形象。可是真的见到了,也只不过是一个伤心的老人而已,看起来甚至有点儿像那天给展言做笔录的老民警。展言撒了个小谎,没说他是从上海的皮|条客手里把东苔捞出来的,只说东苔当年从老家跑出来就在他身边工作。他不知道东苔的爸爸信没信,如果真的像东苔说的那样,他一直动用职权查东苔的消息,那么他肯定知道展言在撒谎。
把他们送走以后,展言问江少珩,你觉得东苔的爸爸真的是像她说的那样,还是她被迫害妄想症太严重了?
江少珩还是倾向于相信东苔。江晟在外人眼里也挺有风度挺和善一个人,但没有人比孩子更了解他们的父亲。
展言不置可否,最后也只是耸了耸肩。他们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了。
北京开始下雪,展言依然没有睡到过一个好觉。
《哨狼》在贺岁档上映,展言推掉了所有的宣传,安安静静在家过年。段平霞都没来北京,在老家跟吴永德过年,本来想叫展言回去,但是展言还不想带着江少珩回去见妈妈的男朋友,可他不带江少珩,江少珩就得一个人过年了。于是母子两个人说好,各过各的年,各守各的家。《哨狼》里展言的镜头也确实被剪了很多,搞得外界一度盛传展言已经彻底被资本抛弃,要么就是说展言其实是自己当老板了,翌晨现在资源往一个小姑娘身上倾斜。也有神通广大的粉丝,联系到了品牌方高层的人脉,总算问出了几句准话,说展言其实是身体状况不好,才去休养了。粉丝去问工作室,工作室也默认了,话终于传了开来,有人着急他再休养下去就要被遗忘了,有人则是只希望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这大过年的,“展言 健康状况”还上了个热搜,搞得迟也都来慰问了。
他上展言家里吃饭,也没多问什么,可能是已经从陈芳芝那里听说了事情经过。就是吃完饭跟展言说,可以和他老公喻闻若聊聊。展言和江少珩都是莫名其妙,他们没有见过喻闻若,也不知道这个“聊”是怎么聊法。迟也就打了个视频电话,让展言单独去房间里说了。江少珩留在外面,迟也跟他说,喻闻若有一个好朋友自杀离世了,那会儿喻闻若的症状比展言还严重一点,心理病一大堆——创伤应激综合征,幸存者综合征,还因为悲痛过度疑似精神分裂。虽然称不上久病成医吧,好歹能比他们更了解展言的感受。展言不想见心理医生,也许跟喻闻若聊聊能好一点。
江少珩便乖乖地在外面等,跟迟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迟也还记得他以前豆丁点大的时候,一晃眼都长这么大了,便很慨叹,觉得自己老了。江少珩看他也觉得差着辈分,越聊越尴尬。最后迟也居然扯出了江楚来,原来江楚和Hannah都是在英国念的书,跟喻闻若还是校友。她们俩创立了品牌还是想往英国发展,自然也绕不过喻闻若这个伦敦时尚圈红人,这么兜兜转转的,竟然又都串上了。
“六人定律嘛。”迟也说,“世界是很小的。”
江少珩总算觉得少了一点尴尬,点点头,由衷地对他说:“谢谢迟老师。”
“没事儿,”迟也笑了一下,不怎么在意的样子,“我挺喜欢这孩子的。”
江少珩真心地笑了,感觉这话应该说给展言听听。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展言才出来,眼睛还有点儿红,像是哭过,让江少珩十分惊异。
“嗐,”迟也见怪不怪,“他那张嘴,正常的。”
送走了迟也,江少珩问展言跟喻闻若都聊了什么,展言就大概重复了一遍。他有很多问题憋在心里,想不通。那个老民警说东苔当时要不回那两句嘴就没这事儿了,展言还觉得要是那张工牌做对了,东苔不用躲着去男厕所,就没这事儿了。他感觉东苔的头顶悬着一把剑,剑上的绳牵得很远,有一串多米诺骨牌垒在那儿,不是所有都极端到要捅死她,每个人都只是推了一张很小的牌,可是不知道哪一天绳子就松了,剑就落下来了,东苔就倒在他怀里,血流得到处都是,喊着她疼。
可是他能去怪谁呢?所有人都觉得是东苔自己的问题。当不了艺人是他自己把路走窄了,堕落到那种环境里也是她自己不要脸,背叛展言是她自己忘恩负义,最后还非得顶那两句嘴——怎么看见人都拿上刀了还不肯服软啊。真是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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