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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越来越习惯床上多出一个人,不仅是习惯,天冷的时候甚至觉得被抱着也很好。
日子安然过了几天,傅之珩每天接我上下班,周末也不出门,陪我窝在家里,我看书他打游戏。
沈南屿偶尔借着律所的名号来公司找我,我忙的时候他安静在一边做自己的事情,等我不忙,他就一直黏着我,也不做什么,好像只是为了和我待在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们两个,尤其是傅之珩,像是怕我夹在中间为难一样,尽可能在避免对方出现的时候自己也出现。我乐得清静,装作看不出端倪的样子,按部就班过自己的生活。
这天沈南屿不在,下午快下班时我接到一个电话,那边依旧毕恭毕敬地问好,然后说:“您要的资料都帮您查到了,发到您邮箱还是?”
我嗯了一声,“邮箱就好。”
叮的一声,我收到一封邮件。接收文件的同时,那边说:“沈南屿的情况和您了解到的差不多,所以我顺便查了他从小到大身边比较亲密的人,一并给您发过去了。”
“知道了。”我看着屏幕里的进度条,说,“谢谢。”
第49章
沈南屿的履历和他的人一样干净。四岁父母意外丧生,被当地的福利机构送到孤儿院,由院长抚养到十八岁。小学和初中都在本地的学校就读,高中考到A市的重点学校,然后高考以全市第三名的成绩考入A大,直到现在。
毫无疑问他是优秀的,不管是从小到大的成绩,还是各种各样的竞赛奖项,尽管失去父母,在教育方面也没有任何的缺失。
我更加好奇他的院长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打开第二份文件,是沈南屿的社交圈,依旧很简单,几乎没有在世的亲人。
单看屏幕上的内容,会让人觉得他是在孤单中长大的,或许事实也是如此。
我一张一张往下翻,终于翻到院长的资料。首先进入视线的是一张黑白照片,屏幕上的老人面容和蔼,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即便年逾古稀,眼球也不见浑浊。他端正地坐在一张沙发上,身上穿着妥贴的四件套西装,手里拄着一支拐杖,身旁是十一二岁的沈南屿,一手提着小提琴,一手端着一只奖杯,看样子像是因为拿奖所以拍照纪念。
那时的沈南屿比现在稚气很多,头发软软的,眼睛又圆又黑,脸上还有一点婴儿肥,不像现在这么清瘦。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小孩,连同他旁边的老人,看起来也有一点面熟。
记得在沈南屿的描述中,院长是一位“退隐的音乐家”,继续往下翻,我却发现不止如此。
——20岁成为世界上最好的交响乐团的小提琴首席,30岁进入丹麦皇家音乐学院任教,此后三十五年致力于音乐教育,直到六十五岁退休,回国隐居,机缘巧合下从老友手中接手了福利院。
盯着屏幕上的名字看了很久,我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位老先生。
——在我外公家里。和外公最后的葬礼上。
除此之外,我还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
“小鹭,今天是你十二岁生日,外公以你的名义资助了一家福利院,帮助那些没有爸爸妈妈的孩子们。外公希望你平安健康地长大,也希望你无论日后获得怎样的成就,都不要忘记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
“小鹭,来,这是你舒爷爷,是外公的老朋友。舒爷爷以前是一位非常厉害的音乐家,现在是福利院的院长。你看这张照片,就是你正在帮助的那些福利院的孩子们。”
……
“小鹭,今天下午舒爷爷带孩子们来做客,你要和弟弟妹妹们好好相处。听说有一个小弟弟小提琴拉得特别好,这么小的年纪就能被你舒爷爷夸奖,不得了哦。”
……
“小鹭,这是小雨弟弟,你带弟弟去玩吧。”
……
记忆停留在外公的葬礼,那天云层很低,压得人喘不上气,我第一次直面亲人的离开,人群散去后,独自一人在墓碑前站了好久。
最后到来的是一位满头银发的老者,陪他一起的还有一位十一二岁的少年。他们沉默地放下一束花,站在我旁边什么都没有说。
直到离开前,那位小少年将一张干净的旧手帕递到我面前,轻声说“哥哥别哭”,我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了眼泪。
那年我二十岁,递给我手帕的沈南屿十二岁。
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那条手帕也被我遗忘在记忆的某个角落,连同它的主人一起。如果不是沈南屿再次走到我眼前,也许他们会就此无声地消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我也永远不会知道,曾经有过几面之缘的“小雨”,其实是“小屿”。
我关上电脑,一时难以形容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我也很难设身处地地想象,自己在沈南屿的生命里占据了怎样的分量。
外公去世后我一直没有停止对孤儿院的资助,但那只是我名下许多个慈善项目其中之一,对我来说并无特别。我似乎在听外公的话做一个帮助别人的人,似乎又没有,因为这些事情仅仅是我的习惯,而不是像那位院长一样满怀赤诚地、奉献自己的生命去关照他人。
如果沈南屿对我的喜欢来源于感谢,那么我不确定,真实的我是否值得他这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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