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仉星航逐条把消息看完,最后一个字没回。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他以为自己放下了。
所有的失望都始于期望,只要什么都不奢求,心里没有期待,那林秋萍给他的体贴和冷落就都一样。他扮演好乖巧懂事的儿子角色就算是报答对方多年养育之恩,至于对方想把他扔进哪条臭水沟里,那是林秋萍的选择,跟自己没关系。
他别扭又偏执的将自己跟那人划清界限,心里恨着,却又害怕警觉对方的关心和温柔。
大概是他潜意识里知道,只要林秋萍一哭,自己就会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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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城市里有千千万万的游子。谁敢说自己不奢望一个家,一盏无论多晚都会亮着迎他的灯,一个守在门口等着归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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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拖地的黄洋见他目不转睛盯着窗外,直起腰跟着向外张望。
“看什么呢?”他刚露头就发现万晓倩在,倏地又缩回来。
“卧槽,八公主在校门口。”他鬼鬼祟祟猫着腰,视线露出窗台偷瞄。
“旁边跟她说话的孕妇是谁?还挺漂亮,爸,我觉着她……”
黄洋刚开玩笑说漂亮孕妇和仉星航长得像,就见“他爸”脸色异常难看,塌着唇线从窗台跳下,直接将抹布拍在他脸上。
抹布在储物间搁了一个暑假,期间经常下雨,闷的又潮又霉。
黄洋亲眼见着仉星航提起来去厕所洗的时候还拉丝,亲密接触的一瞬间就上头,扭过身弯腰干呕。
仉星航极冷淡瞥了他眼。
“我擦完了,我去洗手。”
黄洋看着他“六亲不认”的出了教室,一脸懵逼,不知道怎么就把人惹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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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卫生没用完一个早自习,剩下时间班里同学自觉趴在位子上补作业。
老旧空调挂在教室后方嗡嗡工作,要是自习确实有点吵,但现在老师不在,班里同学人均“黄洋”,屁股旋在板凳上像转陀螺,前接后递,书本乱飞,抄作业抄的高调又热火朝天。
阮芳雨自顾不暇,没空管纪律。后背被人用卷子打了下,黄洋扭过头伸长脖子冲他身后探手。
“给我给我——”
他胳膊短,接了两下没接住,卷子划过他指尖,都打在阮芳雨肩上。
黄雷跃爱惜书本,从不干乱扔那么粗鲁的事,有点烦躁地说:“你怎么那么笨呢?”
阮芳雨被殃及,又想起今早的仇,睚眦必报,一伸手,黄洋暗道不好,赶紧下位抢,但还是晚了一步——阮芳雨头也不抬就拦截了他的卷子。
黄洋这人能屈能伸,武力不成后立马怂,开始求爷爷告奶奶磨叽他。
“妈,把卷子给我吧,求求你了。”
“你等抄我爸的。老黄的让给我行不行?”
阮芳雨说:“你们两个刚掐完不到三分钟,老黄就借给你作业抄?真惯着你啊。”
黄雷跃老脸一红,恼羞成怒。
“是他求我的!”
黄洋根本没在意他们在说什么,配合地做了个双手合十卑微央求的动作。
“是我求他的,妈我也求求你,把卷子给我吧。”
换成以前,黄洋肯定得向仉星航求救,可现在他把人惹了,偷瞟一眼,脸到现在脸还冷着,不敢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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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芳雨还有好多卷子没写,逗了他几下就撒手。
仉星航从今早擦完玻璃就默不作声,阮芳雨也察觉到反常,侧瞥过去,发觉铺在桌上的化学卷子还停在填空题——半个小时前,他就在写。
“题很难吗?”阮芳雨抽过卷子。
暑假发的作业是学校集体印刷,每个班都一样,并不具备拔高水平,题目中规中矩很少超纲。
手里的填空也只不过是电离的常规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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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芳雨拿着卷子,转动眼珠瞥了他两眼,斟酌了下,随意问:“你今早是不是看见谁了?”
仉星航转过头,抵在桌上的手关节轻微屈了下。
阮芳雨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道:“是黄洋说的,他说你用抹布糊他脸,因为他发现你朝窗外看美女。”
他观察仉星航表情,发觉唇线短促往里抿了下。
仉星航很少压抑自己情绪,大多事笑着不在意,少数暴虐生气。
阮芳雨上次见他露出这幅躲避的表情,还是在校门口见到他妈的时候。
“哦。”仉星航下巴略收,根本不在意黄洋的信口雌黄。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阮芳雨面朝他,就着这个姿势低头看卷子。
等他做完了一个大题,仉星航才缓慢开口。
“是林秋萍。”
阮芳雨一怔,脱口问:“谁?”随后反应过来,是“生他的人”的名字。
仉星航皱紧眉头又松开,把卷子抽回来,压下口气。
“赶快写题吧,第一节 要收。”
阮芳雨再看他,他头也不抬的用掌心盖上他头顶随意呼噜了两下。
“乖。”
阮芳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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仉星航不想他问,不想他知道太多。
他的生活环境和成长经历很复杂,远比阮芳雨想象的要更加纠结痛苦,没有丝毫光明和快乐渗透其中。这些年他卷在其中苟延残喘,已经够了。
阮芳雨是他喜欢的人,他不想把对方拉进这片浑水,起码林秋萍这边的事情,他不想让阮芳雨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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