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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惊归吃惊,蓝蔚真的很有些紧张:姚广孝就是道衍和尚,历史上如雷贯耳就在于他策划了靖难,那么今天他要是想与自己的侄女合作上演一次黄袍加身,又怎么不可能呢?
或者退一步说,山西,可还有那位四肢发达的康王,四川也有三位郡王,保不齐抓个傀儡,就是一场浩劫。
蓝蔚第一次发现,自己总是为谢祯担心的夺嫡闹剧,竟然真的生出了点苗头,可生出苗头并不会让她有半分成就感,只有无尽的紧张。
“既然这样,那便让他考个僧录司。”谢祯决定说,“豪族之势,绝不可起,但僧录司流程走也要段时间,便派临淮侯与妙云去吧。”
“妙云?可徐妙云是鲁王的伴读……”
“不错,只恰恰诚思手下的五省没有谢礼在的山东,妙云与诚思也不在一条线上。……我倒真不想疑心诚思,而且这个恩典求得又太……傻了些……”
本来谢祯就并不秉持“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准则,只是大部分人逃脱不了她的成算和势力,就不必在考虑范围内。姚诚思则有被警惕的资本,够聪明也够实干。
分析这件事情的隐患如下:
姚诚思虽然领了五省布政都督,但并非战乱之时,大局安稳,按理说五省也不会在钱粮上策应造反的活计,但如若长宁帝兴兵北伐征讨北元,姚诚思只需按着朝廷要求的钱粮调度向五省征收到一起,再在路上一做手脚,燕朝就要有一世而亡的威胁。
而谢祯的决策路径则是这样的:
临淮侯不用说,很懂避锋的开国老将,其实也是天然的谢祯一派。
徐妙云,谢祯提拔的,而且不是像姚诚思那样科举进身在东宫混过一遭的士子,是谢祯从喜欢早婚的徐家抢出来的,专做些监察之类的事情,唯一的身份缺点是曾经当过鲁王的伴读。
不过姚诚思这件事再怎么搞也不太会涉及鲁王,因为谢礼不在姚诚思势力范围内的省份,那么如果起事,当地官员完全可以先下手为强擒拿这位亲王而不至于放她走脱,毕竟她又没有实际兵权。因此,除非姚诚思的手还能伸到山东,不然她绝对不会选择谢礼作为合作对象。
所以派徐妙云去钳制,唯一的威胁就是如果姚诚思真能和山东地方官沆瀣一气,但真要如此那不防也罢,六个省都看不惯当权者还得了,长宁帝和一干领导班子可以直接回家种田了——概括来说,可能性太低。
怪就怪姚诚思这事搞得太诡异,蓝蔚从谢祯那里听说过以后便一直惴惴不安着了。可她已经不再是可以随便调动的指挥佥事,而是一院的主官了,她做不了谢祯在五省的眼睛和钉子。
当然,于谢祯这一朝半主,蓝蔚无法参与她的每个决断、谋划与忧愁,明明是必然中的必然,可就是初恋时的通病吧,会为此反复的不甘。
她会习惯这一点的,显而易见,之后还会有许多次。
第22章 长宁十二年(1)
农具的全方面改革升级,是最快的,好使的农具先从负担得起的“鱼米之乡”们开始,产量往上一涨,这刚从战乱中满脸脏污爬出来的开国时期,突然就有了盛世的面貌。
天工院这部门,显然是稳了,作为天工院主官的蓝蔚,似乎也很有春风得意的资本,长宁帝在看了之前那封关于晋商的折子后就当众赞了句她像郑国公。谢祯的解读便是有封侯之意,虽然这解读好像有点立不住脚,可是谢祯对长宁帝实在又太了解,蓝蔚不敢不信。
从元末揭竿的战场活下来的蓝蔚,当然不怕杀戮与伤亡,若为后备自然更加轻松,她只怕的是离了天工院混了个侯爵后,倒要真成为吃勋贵饭帮不上谢祯忙的闲散人员。
虽然长宁帝那说法该是赞赏她的能力,虽然她的见识还不足以让长宁帝早早忌惮要拔去尖牙,但蓝蔚看着封爵后显然不那么如意的邓镇之流,心里总是忧思反复的。
谢祯嘛,以她因着蓝蔚儿时想当将军的戏言就一门心思让蓝蔚跟着蓝玉北伐建功的早先行径,怕是想不到蓝蔚担忧的是这个的。只是她敏感地察觉蓝蔚眉目染愁,她显然是个不会直来直往说话的人,试探几句终究没能问到正确的方向,干脆就起了别的话题。
“蓝蓝可知道,天工院最近有什么军用产出么?”
蓝蔚当是考核奏闻,回答得非常老实。
可谢祯不是这个意思,所以蓝蔚越紧绷老实,就越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大概话题上还真没什么别的招数,她只好做些“手脚”,忽然去拉蓝蔚。
蓝蔚嘛,标准武官,殿下虽然武技不错,在她眼里还是属于文弱那一类,最多只是文弱里最不文弱的,谢祯这一拉,蓝蔚不动如钟。所幸谢祯也很有自知之明,她就没想着让山来就她自己,而是选择去就山,飞快地在蓝蔚脸上亲了一下。
蓝蔚从忡然跳到了失魂,始作俑者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火铳改良出了图纸就让宝源局去造,造完一批......”谢祯就是这个德性,公事在脑子里基本不会停,短暂搁置一下又转瞬接上了,蓝蔚扭扭捏捏表达了不满,结果谢祯笑将袍袖往蓝蔚脸上拂去,接了一句,“你可以带着送去四川,出京松快松快。”
好吧,这次算是蓝蔚错怪了,而且今日的殿下穿的不是她在寝宫里茶色的道袍,而是常服。虽然常服就是个工作装,谢祯上朝、批公文的时候蓝蔚总能看到,可是耐不住谢祯的清正就是与赤色如此相宜。结果是,从恋人的角度多看几眼,就算不是错怪也会很容易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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