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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章最新(148)

      宋玉章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孟庭静,肃然的脸倏然破冰,笑得非常之灿烂,那的确是很痛快!
    自从来到海洲,宋玉章便一直在所谓的上流圈子中摸爬滚打,滚到了现在,他却觉着这上流圈子实际下流得很,廖天东、张常山、二十三师从上到下,一团污糟,就连野狗崽子一样的小柳初都幻想着以后能在海洲拥兵自重雄霸一方
    宋玉章抬手搂了下孟庭静的肩膀,饿了,回去吃饭吧。
    宋玉章跟孟庭静回了孟宅,他还是不会管家,怕家里佣人懒散,也怕隔墙有耳,孟家相对还是安全一些。
    柳传宗和柳初也一齐到了孟家,柳氏父子也累坏了,不过精神头很不错,柳初言语中很欢喜地描述那新法部部长精彩的脸色,他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已经明白宋玉章的用意,心思很快便转换过来同宋玉章一起同仇敌忾。
    四人在餐厅里一起吃了顿便饭,柳初和柳传宗在孟宅生活过一段时间,孟庭静没动他们的院子,还给他们留着地方,柳氏父子吃完饭便回了院子休息。
    宋玉章问道:素珊姐呢?
    晚兰家里出了点事,大姐同晚兰回老家去了。
    宋玉章哦了一声,眉头略微皱起。
    孟庭静沉默片刻,道:回院子里说话吧。
    两人回到小院,宋玉章扶着摇椅坐下,外头天色已经全黑,他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忽然又想到了聂饮冰。
    原本,是没想那么多的,只是孟庭静忽而出现,他心里也不能平静了。
    有情无情,有时只是一念之差。
    孟庭静也在摇椅上坐下,他方坐下,便听宋玉章道:我记得以前来你这里做客,我心里就想你这个人怎么那样独断专横,就连院子里的椅子也只放自己这一把。
    孟庭静微微一笑,过一会儿,他笑容慢慢淡了,想那时他想给宋玉章添把椅子,后来却是同宋玉章闹得险些一刀两断。
    玉章。
    庭静。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转过脸互相看了一眼,都笑了。
    你说,孟庭静道,银行现下是个空壳,我想你绝不会没有后手,后头有什么打算?
    宋玉章交握了双手,在徐徐的夜风中微笑道:后手?我的后手说出来,怕吓你一跳。
    孟庭静不知怎么,心中隐隐有所感觉,他侧低着脸,道:你说。
    宋玉章沉默了一会儿,缓慢而谨慎道:银行、铁路、兵工厂我都不想要了。
    他话一出,那边孟庭静的呼吸就短暂地停滞了一下。
    宋玉章继续道:这浑水我不想再蹚,廖天东一直很有野心,我想同他做上这么一笔交易,他手里头有钱,出得起这个价钱。
    然后呢?孟庭静轻声道。
    宋玉章又是一阵静默,他抬眼看向孟庭静,孟庭静正目光专注地看着他,宋玉章苦笑了一下,庭静,我想走。
    这个决定其实早在被傅冕幽禁时便在宋玉章的脑海中若隐若现地闪出。
    海洲,的确是个好地方,在这里,他做了宋五爷、宋行长、宋主席够了,他已经,够了。
    走去哪?
    不知道,宋玉章道,先去美国吧,我想去看一看伯年,之后再说,哪都可以去。
    孟庭静听他的口气似乎是要独自流浪周游,心中猛地一揪,掌心抓了摇椅,竭力地让自己镇定下来,千万不要再同宋玉章闹得不可收拾,正当他平复心情之时,便听宋玉章长长地叹了口气。
    温暖的掌心盖在了他的手上,他听宋玉章有些低沉道:我是无所谓,可你还有这样大的一摊家业。
    宋玉章言尽意未绝,抓了孟庭静的手只是叹气。
    他每叹一下气,孟庭静便要跟着笑一下,宋玉章低着头,没有发觉孟庭静笑得已经合不拢嘴。
    他先前做这决定的时候,也想到孟庭静了,只是觉得他以后还是可以时时回海洲探望孟庭静,两人还是能在一起,都说有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两个大男人也没必要非成天腻在一块儿,一年聚上个几个月,也还是一对好情人,说不定这样关系还长久些。
    然而孟庭静宋玉章握紧了孟庭静的手,反正他也一贯自私,你自己决定吧,你决定之后告诉我,我再斟酌。
    孟庭静手被握得晃了晃,他整个人都要跟着晃动了。
    斟酌。
    能让浪子为他斟酌够了,真的够了,孟庭静举了手,在宋玉章唇上轻轻一贴,我跟你走。
    宋玉章猛地抬头。
    孟庭静正笑盈盈地看着他,脸色的喜色完全掩藏不住。
    宋玉章没有一下惊喜起来,只迟疑道:那孟家的这一大摊子家业
    孟庭静笑过之后正了眉眼,其实我这两天也一直想同你说这事,他神色慢慢肃然了,为了发那通假电报,我那时去了趟南城,南城的气氛很不寻常,日本人是快被打跑了,但战争恐怕还远不会结束
    宋玉章正凝神听着,外头忽然传来佣人通报的声音。
    爷,聂二爷在外头说要见五爷。
    第191章
    外头天色已然全黑,孟家门口挂着两盏灯笼,昏黄的灯光底下,聂饮冰牵了一匹乌黑发亮的高头大马,帽檐下的目光很专注地凝视着那两扇紧关的门,那两扇门有了动静,他向前进了半步,坚硬的马靴踏在石地上嚓的一声。
    宋玉章推开门看到了聂饮冰。
    两人四目相对,眼中都是光芒闪动,可是很奇异的,一个人都没动,就只是站在原地,隔着层层石阶静静相望。
    聂饮冰放下了马缰,抬起腿大步流星地跨上石阶,在离宋玉章尚有两阶时,伸手一把掐住了宋玉章的腰将宋玉章略举了一下,宋玉章双手下意识地搭在他的肩上,微微地笑开了,饮冰。
    聂饮冰仰着脸,暗绿色的帽檐在他面上投下一点阴影,那双眼睛在阴影中闪动着很柔和的光芒,宋玉章的心也不由软了,回来了。
    聂饮冰久久地注视着他,他在用自己的眼睛说话,千言万语,全凝在这一望之中,纷飞的战火、连绵的思念,这些都在他的眼睛里。
    宋玉章从前是不懂这些柔情的,现在,他也能看懂了。
    万籁俱寂之中,凝视变得长久而有了重量,聂饮冰一动不动的,像座沉默的石像,他太久没看到宋玉章了,每一眼都在弥补缺失的这些时光。
    这次回来,还走吗?
    宋玉章的嘴唇一开一合,在聂饮冰的眼中全都是放慢了的,他的眼睛、耳朵、鼻子都在各自为政地捕捉着面前的宋玉章,宋玉章的面容声音气息分散开来,网一样地将他笼在其中,让他有些混乱。
    宋玉章听不到他回答,便又唤道:饮冰?
    聂饮冰仰头吻住了他。
    宋玉章微微一怔,心里是很柔软的,只是柔软之中另有一种苍凉,聂饮冰的吻很干净纯洁,仅仅只是嘴唇相贴,这大概就是他情到浓时最出格的表达了。
    宋玉章满心都是悲凉,无从去体会聂饮冰其中汹涌的情潮。
    小凤仙,他是要带走的,他为他吃了苦,受了罪,宋玉章已决意要养他一辈子,孟庭静,他也要带走,孟庭静既然那样爱他,那不管,他就自私了,舍家抛业也得跟他走,聂饮冰
    宋玉章微微后退,将自己的嘴唇同聂饮冰分开了,手掌也从聂饮冰肩上挪开,掌心掠过聂饮冰肩膀上冰凉而坚硬的那几颗星。
    军官学校里的头名,只能憋屈地跟一些不入流的土匪打转,这回终于是真正的上了战场,宋玉章目光落在聂饮冰领口的风纪扣上,拇指略揩了揩聂饮冰笔挺的领子,他微微一笑,道:好长时间不见,就没句话说?
    聂饮冰的呼吸带着渐冷的气息喷洒在宋玉章脸上,他终于是说出了见面后的第一句话又瘦了。
    宋玉章听了这话,心中蓦然一酸,嘴角上翘道:这叫苗条。
    聂饮冰目光上移,又看了宋玉章的头发,他伸手摸了摸宋玉章的头顶,这头发太短了,简直像他手底下的兵,头发怎么了?
    宋玉章一听就知道聂饮冰对他们分别时光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战场是能吞噬一切的漩涡,儿女情长在其中会显得很微不足道,宋玉章很庆幸,他继续微笑道:这叫清爽。
    聂饮冰继续凝视着他,目光一寸一寸地从宋玉章的脸庞上扫过,像是怎么也看不够。
    也或许是想这一次看得久一些,好撑过下一次分离。
    宋玉章掌心从聂饮冰的肩膀掠到手臂,拉开了聂饮冰的手,对聂饮冰道:进去说。
    聂饮冰拉着他的手,脚步坚如磐石地在地上不动,他不肯进孟家的门,宋玉章也不勉强他,那就在这儿说话吧。
    聂饮冰想带宋玉章回聂宅,宋玉章这样一说,他的心思就说不出口了,打了小半年的仗,聂饮冰号令了千军万马,却不能指挥面前的宋玉章。
    两人就坐在石阶上说话,那马倒很乖顺,低垂着头吃孟家门口摆放得很整齐的花卉植物。
    聂饮冰三言两语讲述了自己的战场岁月,其实无非就是杀戮、仇恨、失败与胜利,他不擅长描述,语言贫乏而直白,宋玉章听了,感到一种白描般的惊心动魄,但很显然,聂饮冰是享受的。
    如果死在战场上,大概聂饮冰也不会怨恨什么。
    上层如何勾心斗角,攫取利益,这些事在聂饮冰的嘴里都毫无端倪,他只是打仗、杀敌,就这么简单。
    宋玉章和聂饮冰相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聂饮冰给他的感觉一直都是很不合时宜,不只是他的言语和行事作风,是他这个人就好像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一般,总觉得他在人间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战场,才是真正适合他的地方。
    宋玉章目光微柔,替聂饮冰感到很高兴。
    业阳打下来了,接下去还有三四座城宋玉章欲言又止,蓦的一笑,他很突然道:饮冰,我要走了。
    聂饮冰已经摘了帽子,夜风吹拂了他的短发,他很专心地看向宋玉章。
    宋玉章且笑且道:你不在的时候,发生了许多事,我我想走了,哎,到底还是在一个地方待不住,宋玉章语气颇为轻松散漫,想出去走走。
    聂饮冰听罢,道:要去哪?
    不一定。
    聂饮冰沉默了。
    宋玉章道:先去看看伯年吧。
    聂饮冰还是不能彻底领会宋玉章的意思,什么时候回来?
    宋玉章目光望向沉沉夜色,从唇中再次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这下,聂饮冰完全明白了宋玉章的意思。
    宋玉章感觉到自己的侧脸正被聂饮冰紧迫地盯着,他语气平静道:等到了国外,我给你写信。
    聂饮冰继续沉默着,宋玉章逐渐将自己的心肠酝酿着变得坚硬,聂饮冰同他原本就没有长久地在一起过,仿佛分离两端才是他们的常态。
    宋玉章伸出手攥了下聂饮冰的手,饮冰,保重。
    宋玉章站起身,手掌却被聂饮冰攥着抽不出。
    聂饮冰没有看宋玉章,他坐在台阶上,头顶那两簇特别不听话的头发随着夜风摇晃,宋玉章背对着他不回头。
    手掌同手掌之间攥得很紧,然而却只是单向的力道,聂饮冰目光沉沉地看着前方,他打了小半年的仗,战争在他身上留下了些许印记,他心里有股冲动,想拉着宋玉章的手将他抱上马,然后抢了就跑。
    为什么要走?怎么可以走?聂饮冰有满肚子的话要说,但只怕说出来会推得宋玉章更远,他只是攥着宋玉章的手,心中天人交战着,宋玉章要走,谁也留不住,天罗地网也困不住他。
    为什么?聂饮冰低声道。
    宋玉章一只脚已经上了台阶,他很平静道:饮冰,我已经做了决定。
    聂饮冰仍是紧攥着他的手,片刻之后,他倏然起身,手臂微一用力,将已经走了一步的宋玉章拽回了自己的怀里,聂饮冰双目紧紧地盯着宋玉章,他缓声道:我跟你一块儿走。
    宋玉章深深望进了聂饮冰的眼睛,发觉聂饮冰的眼中是一种决绝的痛苦。
    聂饮冰也是肯的。
    哪怕其实心里不愿意,哪怕又要浑噩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他做出来就是肯,壮士断腕,他断的腕子不是宋玉章。
    宋玉章手掌也用了力道,他微低下头,反复深深呼吸了几个来回,他抬手搂住了聂饮冰宽阔的肩膀,掌心摩挲了聂饮冰肩膀上的星星,宋玉章沉声道:饮冰,我知道你的性子,你喜欢打仗,那就去打吧,你看,这小半年的工夫,我不在你身边,你也不在我身边,我们也都活得好好的,饮冰,我知道你的心,宋玉章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去做你想做的事,别为了我宋玉章顿了顿,语气有些怅然道:作践自己。
    聂饮冰低头,鼻尖靠在宋玉章的领口,宋玉章身上的味道便蓬勃地涌向了他,聂饮冰感到一种异样的酸楚,他想,宋玉章好像是真明白了他的心。
    宋玉章同聂饮冰长久地拥抱着,他轻声细语地说自己将要出国,可是以后也未必不回来,再者说他去美国看望伯年,以后聂饮冰也势必要来看望伯年,所以,两人总还是有见面的机会,分离与相见总是交替发生,他们现在分离,说不定很快就会相见了。
    宋玉章的安慰,聂饮冰全然地没有听进去。
    他只知道宋玉章要走了,不肯让他一起走。
    宋玉章替他做了决定。
    聂饮冰走了。
    宋玉章重新进了门,一进门便吓了一跳孟庭静就站在大门背后,类似鬼魅。
    宋玉章心里吓了一跳,面上倒还很镇定,很快回过神来,眉眼微弯道:躲在这儿听壁脚呢?
    孟庭静答非所问道:怎么不带他一块儿走?
    饮冰他天生是打仗的料,宋玉章边往里走边道,何必因为自己的一点私心废了他?
    孟庭静也背着手跟上了,哼道:那你倒是不顾忌我。
    宋玉章潇潇洒洒道:我不是也征求了你的意见么?
    他不也同意了吗?
    宋玉章走出了一长段路,才慢悠悠道:他同意,我不同意。
    其实我倒觉得你该同意,日本人打光了,南城那,怕是要开始打自己人了,自己人打自己人,那说不准要比外人狠得多。
    宋玉章停下脚步回头,孟庭静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沉吟片刻之后,宋玉章道:饮冰不懂政治,不过他有自己的原则,我想,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他会知道该怎么走的。
    孟庭静继续道:他不懂政治,你就不怕他成为斗争的牺牲品?
    宋玉章眼睛斜昵过去,在上下打量了孟庭静一通后,他伸出手勾了勾手指头,孟庭静不理睬他。
    宋玉章微微一笑,柔声道:吃醋啦?
    孟庭静先是很坦然的模样,过一会儿,他过来勾了宋玉章的脖子,将人勾到了自己的怀里,低头在宋玉章耳边道:上一回咱们彻夜长谈,我一醒,你就跟他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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