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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多说其他的,也没有逼问他在恶毒蘑菇的操控下做出了什么道德败坏的事情,反而转身悄然离去。
结果如愿没被逼问的张朝鹤又开始不舒服地扭动起来:他怎么不问我,他为什么都不问我?
程嵇雪在病房的探视窗口悄悄观察了一会,意料之中地看到了张朝鹤像条毛毛虫一样扭来扭去的身影。他无声地笑了笑,第一次感觉自己不但跟上了鹅的跑动频率,甚至好像还有机会捏住大鹅命运的后颈皮?
接下来的三天,程嵇雪将若即若离发挥得淋漓尽致,他一反常态地没有像从前那样温柔体贴、包容忍让,反而显得十分疏离客套。
他会按时给张朝鹤送来好吃的病房餐,还会给他带来喜欢的新款游戏。但他从来不会在病房多留——比医护人员上下班还准时,不迟到不早退,也绝不加班。
张朝鹤一个人在病房里玩游戏,玩着玩着突然丧气地瘪了瘪嘴。
就说吧,这又不是随便找个什么理由就能糊弄过去的……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发疯举动,程嵇雪肯定非常非常害怕。
然后他还闭嘴不提,既不道歉也不解释——换位思考一下,要是其他人突然啃他一口,然后还要装作无事发生,张朝鹤甚至很有可能会一拳送对方回快乐ICU老家。
离晚饭还有两个小时,就在张朝鹤终于决定正视这个问题、并绞尽脑汁,试图想出一个合适的理由解释这个问题时,病房门却突然被推开了。
程嵇雪今天不但没有拎他熟悉的星黛露食盒,反而穿了一套很漂亮很庄重的杏色长衫,衣领上还点缀着一颗裹着金的红彤彤珊瑚短枝领针。
大脑完全宕机的张朝鹤捏着手里的游戏机看着他发呆:程嵇雪撑着病床尾栏微微俯身,用那双狐狸似的眼睛直白而热烈地逼视着张朝鹤。他不说话、皮笑肉不笑地勾着嘴角的时候莫名有种深不可测的气质——尤其是他漆黑晶莹的瞳仁里只映着一个人的影子时。
像是深溺的水域,或是看不见尽头的螺旋高塔。
张朝鹤甚至被他看得呼吸都微微急促起来,很久之前他看过一篇文章,文章里分析说为什么祸国殃民的妖妃和反派看起来就不像好人、会给人以精明强势之感呢?
因为他们都有相对锋利的五官细节。
纤长的眼尾、利落上扬的眉毛,和高挺尖翘的鼻尖……还有一双饱满艳丽,而唇角尖尖的唇。
程嵇雪拥有以上所有的特性,他拥有一张最接近传统审美里坏人面相的脸。只不过他习惯用温柔与宽和当做保护色,掩盖所有的锋锐棱角……以及野心和傲气。
张朝鹤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先把气势撑起来,然而思来想去好像也不知道能说点什么。他正想开个玩笑,程嵇雪却突然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声音一如既往地轻柔而清亮:“想好解释的理由了吗?”
再配上他现在的神态举止,对正处在心虚中的张朝鹤来说简直堪称惊悚!
张朝鹤一惊,手指下意识一勾就不知道碰到了游戏机哪一个按键——因为无人操纵,屏幕上的小人在欢快的音乐中直挺挺地撞上了前方的小怪,游戏机里瞬间传来了一声遗憾的叹息……
GAME OVER。
张朝鹤比游戏小人好不了多少,他第一反应是「完蛋了」——就好像临考前老师突然变更了考试范围,他翻开试卷那一瞬间的尘埃落定之感。
该来的还是来了。
虽然已经下定决心要正视这个问题,但是也没料到会这么突然……张朝鹤往后蹭了蹭,努力试图脱离程嵇雪的威慑范围。
然而他才刚刚有所动作,就见程嵇雪对他展颜一笑,然后大步绕到床边,一振衣摆坐在了他身边。
他拄着下巴含笑看着张朝鹤,笑容冷森森的:“没关系,我给你时间慢慢想。”
张朝鹤手足无措地看着他:麻麻救命!谁能告诉我现在怎么办!
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个提裤子就跑的渣男,把人家温柔纯情小美人逼得黑化之后,现在来找他鱼死网破——张朝鹤急得委屈,眼眶都有点泛红……那都是蘑菇的错,怎么能怪他呢!
他越想越委屈,但还是首先很有礼貌地问道:“可以耍赖吗?”
程嵇雪:“。”
“不可以。”他气得发笑,不由自主地捏了捏张朝鹤耳垂——手感很好,以后要经常捏捏。
他觉得很不可思议,他都已经给了张朝鹤那么长的时间编理由,所以别人三日静坐参禅悟道,而张朝鹤三日静坐就只能想出来耍赖这么一个好方法??
别人的「很长时间」:三个月;程嵇雪的「很长时间」:三天。
他实在忍不下去了,他发现虽然张朝鹤和其他小骗子一样喜欢在别人心上蹦迪,但别人那是欲擒故纵,张朝鹤却只是单纯地想蹦两下?
既然小骗子自己不愿意主动挪动一步,那就让他来推着小骗子往前走好了——反正结果大差不差。
程嵇雪理直气壮地想,爱情猎手就要自己赶鹅上架!
张朝鹤这次是真沉默了,游戏机还在哔哩吧啦地发出欢快有趣的待机音效,回荡在僵硬冷沉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可怖。他现在面临着两难境地,虽然从心理上张朝鹤很愿意负责,但是程嵇雪毕竟是程嵇雪,还是那朵身后跟着卡车的毒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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