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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洄舟向来是懦弱的,不敢反驳前夫的谩骂,不敢对抗前夫的家暴,甚至在财产分割中妥协退让,只为了快点逃离绝望的婚姻。
现下的决策看似是又退缩了一步,实际上是傅洄舟好不容易的勇敢。
乔灼是他最后一次“赌博”,如若乔灼最后还是觉得亲情比爱情更重要,那他之后也不会再和谁交往这么深了。或许永远不会再结婚,或许找一个无后顾之忧的适婚对象,搭伴便罢。
午后的风吹起来,暖暖的,傅洄舟稍长的刘海被风吹乱,将双眼隐在了发丝之后,他默默地又退了一步,弯弯嘴角,转身离去。
“在我给你准确答复之前,不可以去喜欢别人!”乔灼突然道。
傅洄舟已经走出十几步,隔着几个不相识的同学,乔灼双手放在嘴边,在风里拢起自己的声音,放声地喊。
视线内,傅洄舟的背影顿住一秒,又迅速加快脚步。这样的动作变化令他高兴,他想傅洄舟的脸一定又红了。
傅洄舟的背影一点点变小,他默默地跟上去,和傅洄舟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送傅洄舟出了校门,又上了车,直至车尾都消失在视野,他才恢复自己的正常步速,往宿舍楼走去。
宿舍门关着,他没当回事,拽着门把手往外拉。金属相击的声音传出来,门被反锁了。
他刚想敲门,不可言传的声音就从劣质的木板门里泄出来。看来张演根本“不值得”他担心,人家可比他性福多了。
被拒之门外的乔灼无所事事,坐在宿舍楼下的长椅上放空。
心有灵犀一般,刚到家的傅洄舟也靠在沙发上,盯着空荡荡的客厅发呆。习惯性地打开手机,约么半小时前,乔夫人发来的消息令他僵住。
乔夫人:傅先生,我们见一面吧,聊聊我的儿子。
看来都不用他纠结自己做的对不对了,乔夫人这么说,大概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傅洄舟:好,您看什么时候方便。
乔夫人:现在,我在你家楼下。
傅洄舟登时冒出一身冷汗。
他确定他没告诉过乔夫人地址,乔灼更没有告诉她的必要,那乔夫人是如何来到他家楼下的呢?
被无形凝视的感觉顺着背脊爬上头皮,可那是乔灼的妈妈,多不礼貌的行为,他都会选择接受。
没有多问,傅洄舟换了鞋子把乔夫人接到家里,女人无声地跟着傅洄舟上楼,僵硬地表情让气氛降温。
傅洄舟开门,正准备去倒温水洗水果,乔夫人却像突然“活”过来一样,冲着家里的主卧跑过去,未经允许便推开了门。
“乔夫人!”
乔夫人什么也不管,喘着粗气,目眦欲裂,眼里的红血丝与额角的青筋连接,优雅的长裙像包裹着一只野兽。
在主卧迅速“检查”完,她又冲到客房去,一路推开客房卫生间的门,高跟鞋砸在地板砖上,越来越红的眼眶加重了她胸膛的起伏。
双人的洗漱用具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着急送乔灼上学,未叠的被子和两身睡衣交缠在一起,垃圾桶里还填着一层卫生纸团。
这是傅洄舟少有的不收拾房间的时候,也会是最后一次。
乔夫人盯着垃圾桶,长发从耳边落下,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窗外透进来的光明明那么温暖,投在乔夫人身上确只是加重了阴影。
傅洄舟不敢说话,他多解释一句都会变成欲盖弥彰,惹人厌烦。
“傅先生,我问你婚姻状况的时候,您没有告诉我是离异状态,此外,您答应我不会让乔灼分心,对吗?”乔夫人声音嘶哑,鼻孔的起伏像连呼吸都困难。
傅洄舟本该问问乔夫人,为何对他的私人信息了如指掌,又为何堂而皇之地在他家里乱闯,可他没资格,因为那是乔灼的妈妈。
“是,我答应过。”他低着头。
“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傅先生是个谎话连篇的人呢。”
“我…”傅洄舟无从反驳,“对于您来说,…是。”
“是?那、那你和乔灼…是什么关系!”乔夫人包上的金属链条在她手里紧攥着,那力度,松开的时候手心里一定会留下不浅的印记。
傅洄舟被乔夫人突然放大的声音惊到,在乔灼的描述里,乔夫人分明是个温柔的人。
而现在,眼前这个女人,精致的盘发在她的慌乱脚步中散落,胸膛的起伏破坏了优雅的仪态,整个房间都是乔夫人的呼吸声,像是将要窒息,又像是刚从窒息中脱离。
“我和乔灼,…是朋友。”
“傅先生,你的话好不可信。”乔夫人的声音多了些鼻音,她向前挪了几步,一脚踢翻了垃圾桶。
画面像是被定格在了这一瞬间,两个人之间只剩下乔夫人眼泪落地的声音,傅洄舟闭上眼睛,想要思考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大脑却回以他一片空白。
阳光在闭眼的时候,给视觉彩虹色的光影,高跟鞋踏击地板的声音逐渐靠近,他依旧闭着眼睛,承受了人生中第一个耳光。
耳朵开始嗡鸣,乔夫人的嘴巴开合幅度很大,他听不太清。
面前女人狰狞地面目让他感到陌生。
如果是乔灼来面对这张脸,便不会感到陌生了,但不是因为亲缘关系。
而是因为,乔灼被剪刀剪光头发的那天,看的就是这样一张脸——布满血丝的眼睛,皱起的鼻子,翻起的嘴唇,咬得死紧的牙齿,还有,挂满泪水的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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