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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珂是个坏脾气,更是个怪脾气,可他摔了摄像机之后,薛珂却没恼,穿着睡觉时随意套的薄衣裳,骑摩托带他赶去单位。
在他的印象里,薛珂的生活总是拮据的。他不知道薛珂哪来的钱买相机,对他也总是出手阔绰,他问不出来,也不太感兴趣,但第二天看到崭新的摄像机时还是有些惊讶。
他的脾气去得快,要赔给薛珂钱,薛珂看都不看他一眼,叼起一支烟,说肉偿。
他也没说什么,拧着薛珂的手腕把烟夺过来,塞他一根棒棒糖。
他把情场的愤懑都发泄给薛珂,也渐渐习惯了薛珂拉着他沉沦放纵,实习时的休假,开学后的周末,薛珂的老房子成了他的避难所。
他在这儿可以任意宣泄情绪,大喊大叫也没人管他,薛珂背上一道道的抓痕总是下不去,旧痕添新伤,有的是情不自禁,有的是纯粹发泄。
街道里总有混混为难薛珂,他撞上过几次,薛珂总是占上风的,最多挨两拳头。
当然,他是搞不懂薛珂的,有的时候薛珂懒得动,就躺在地上任别人打,他总回去把薛珂救下,哪怕惹了一身麻烦,他还是去。
但他不知道,薛珂躺平任打的时候,都是发现了他在看,故意的。他更不知道,薛珂除了爱看他笑,更爱看他生气,看他着急,看他哭。
这栋老房子的装修实在是与整个时代都格格不入,以至于每次进来都像踏进了另一个平行时空。
便于逃避和放肆。
老旧木板门吱呀关上,薛珂端着午饭从外面进来,连餐具都是印着小蓝花的瓷碗。张演过来的时候,都是薛珂给他做饭,他不过来,薛珂就吃方便面。
张演早就饿了,捂着后腰翻身坐起来,被子顺着他的动作滑落下去,颈肩的齿印带血痂泛着紫色,腰间也是乌青的指痕,他习惯了。
他实在太饿,伸手去端碗,被薛珂拿筷子打掉。薛珂对他下手向来不客气,手背上立时出现鲜红的一条。
从前的张演一定会骂上两句,但这么些日子过去,他不恼反笑,“你喂你喂,你是大爷。”
他和薛珂的相处总是激烈的,别人的温存到他们身上,总要闹个你死我活,结了痂的血印要留着下一次咬得更深,交错的抓痕得划得更密。
所以吃饭时间是难得安静的时候,也是难得珍贵的时候。
但总有人会破坏好时候。
外头有人敲起了门,那门已经生锈斑驳,分辨不出原色是蓝是绿,一经敲打就哗啦哗啦的发出杂响。
薛珂像没听见似的,继续你一口我一口的吃饭,张演以为又是那些找麻烦的混混,由着薛珂不闻不问。
往常那些混混了解薛珂的动向,他除了张演过来的时候,一般都是找不到人的,所以他们总是敲一阵儿就走,除非看见张演过来了才敲个不休。
张演正纳闷自己什么时候被那群混混看见了,薛珂却把碗摔在托盘上走了出去,瓷碗脆,又添了一道不碍事的缝。
那铁门擦着地面被拉开,响声刺耳,门口站了一位老妇人,拎着几袋水果,毫不客气,从薛珂与门框的缝隙里挤进来,“小珂,大姨来看你啦,都是当季水果,大姨给你洗一盘。”
“我让你进了吗?”薛珂把门的角度开得更大,看着门口赶客。
“呃…”女人双手抓着苹果,动作顿了顿才直起身,没事人一样,“小珂呀,吃苹果对身体好哇…”
“我让你进了吗!”薛珂一脚踢在门框上,带动着铁门晃了晃,地震似的响。他鲜少这样大声讲话,把声音放出来,才暴露了声音中藏在烟熏沙哑里的稚嫩。
他如此愤怒,那中年女人却如同无知无觉,走到窄小厨房的洗手池前洗苹果。
那时候建房子还不流行大厨房,一个瘦小女人进去都显得逼仄,薛珂却乐得挤在里面给张演做饭,也不知道喊热和累,他打心里觉得不累。
那女人进去,他嫌恶心。
怜香惜玉抑或尊老爱幼,这些道德条框从来不在薛珂的人生信条里,他忍无可忍,把女人从厨房里拽出来,女人站不稳,踉跄几步,苹果摔在地上开裂,内里都被虫蛀烂。
女人皱起眉来,又马上隐去嫌恶的神色,堆起笑来,“小珂呀,大姨这次来只想告诉你,我托你表哥给你找好关系,能读学校了,你还是要念书啊。”
“拿着你的东西滚。”薛珂一句都听不进去,不知实情的外人一定会认为,薛珂是个油盐不进的叛逆孩子。
这间屋子里唯一的“外人”终于套好衣服出来,但他这外人是不一样的,没有像他这样傻的,被欺负透了仍觉得薛珂是个好人。
薛珂的情绪起伏不大,他还是第一次见薛珂这么生气,着急着怕薛珂出事。
“薛珂,这儿…需要帮忙吗?”
张演习惯了当气氛活跃者,一边笑着一边拿了扫帚去清理烂苹果,即使身上并不轻松。
薛珂把他拦住,过长的头发也藏不住他眼里的怒气,他把扫帚夺过来扔到中年女人面前,中年女人很顺从,扫走脏苹果还用纸巾擦一擦地板。
但唯有出去这件事,她不顺从,不断央求着,“小珂呀,大姨真心把你当亲儿子看的,你住到大姨家,只管念书,什么做饭洗衣,大姨都给你办好。”
她不停邀请着薛珂去到她家,终于惹得薛珂不耐烦,揪着她的衣襟把她往外拉,张演不明所以,只在一旁跟着,看看这边看看那边,也不知道该不该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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