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天在墓前，宋尧一看就是跑过来的，肩膀上湿了一片，望着自己的目光中满是担忧，可这明明完全不关他的事情，况且母亲的死已经是事实，冉凛以为自己早就接受了，但下一秒便感觉到了深深的难过。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窘迫，宋尧费劲巴拉得转移着他的注意力，像是对待一件易碎品，可是没一会儿又能轻易惹他生气，然后出人意料得夺走手机，解决完的样子他又能莫名高兴。
    手机里前所未有的安静。
    冉凛忽然感觉到一丝疲倦，接下来的几天宋尧许是真的觉得自己太烦人了，减少了一大部分的聊天，只是言语依然关切，但没有发现自己发过去的每条都被回应了。
    教室里莫名感觉到一阵骚动，三两个人聚集在一起小声得交流。
    唉唉你也在等？
    当然了，就是不知道几点开始，我才看到的。
    好像是十点就开始了吧。
    男生也有点不太确定，不过身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九点。他转过身发现说话的是冉凛，表情愣愣的，因为怎么看也不像是会看花滑的人。
    那宋尧第几个上场？
    冉凛抬了抬眼皮，便说：第五个。
    男生连忙低头确认了一下，结果还正是。
    大赛采取了同步直播的方式，已经开始了，底下的弹幕一堆，各家粉丝汇聚在一起，场面热闹得不行，但凡关注一点花滑的人都会知道有这场直播，可是冉凛并没有从宋尧那里知道一点消息。
    【啊啊啊我的宝，妈妈来了！】
    【蹲宋尧，上次的训练视频真的把我美到了，他应该也参加了吧，排名挺靠前的。】
    【谁？就是那个利用腿伤不比赛的吗？我倒是要看看他能有几分。】
    【够了够了，这不是就快开始了，你们难道还要继续吵架吗。】
    【反正我超级喜欢的他，你们爱怎么样，我反正等分数。】
    冉凛支着脑袋，一言不发看着屏幕，对着这些话难得有了触动，上一个选手的分数刚好出来，排名暂时位列第一，大笑起来。
    此时画面正好切到宋尧脸上，他片刻怔了一下，随即眉尾弯了弯，眼眸晶莹闪烁着弧光，迎面而来便是少年干净爽朗的气息，身上披着一件外套，快要报到名字的时候才脱了下来露出里面金色的考斯滕，水钻一直沿着脊背和腰部线条毫不留情闪烁，身形修长匀称，分外优美，让人觉得从他身上移开一秒都觉得可惜。
    【哇塞这什么神仙颜值啊】
    【我去，他在看我了，他一定是喜欢我！！】
    【啊啊啊是宋尧！美人冲啊。】
    场内的气氛一点也不输弹幕，甚至更为热情，宋尧换好冰鞋后等在冰边，缓了口气唇角弧度勾一点唇角的弧度，一蹬冰顺着力道自如得滑到了中央，音乐逐渐响起。
    弹幕内有人自觉当起了解说。
    【他曾经是少年组总决赛的季军，这个赛季我就等着看他的了。】
    【好家伙】
    金色在寒冰的世界中夺目突出，宋尧的优势暴露无余，略长的发丝随之肆意舞动，滑行之间步伐洒脱却得体，不落俗套，所有的动作嚣张得意，没有半点要掩饰的意思，摇曳之下，不是衣服在发光，而是他人在发光。
    【他好像在撩我，但是又很快跑了。】
    【不是你一个人有这种错觉。】
    然而下一刻宋尧毫不犹豫起跳4S，落冰沉稳像是个石子砸碎了所有人的幻想，还没等人彻底清醒回归与现实，后面跟着一个4T，碎屑的冰带着光萦绕于冰鞋边缘，燕式旋转将与残忍共舞。
    每做到一次动作，屏幕左上方的分数就变化一次，直到一切停止下来，冉凛才缓缓回神，勉强找回自己原来呼吸的节奏。
    宋尧从场内退了下去，换掉鞋子，期间头脑一片空白，朦胧之间肯定了一件事情，冉凛说得还真对，无论前期有多怕，但一站到了赛场上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没事，很好！单于凌在一旁等着他，看得出来他没有平时表现中的那么镇定。
    分数很快出来了，sp分数七十八，排名瞬间刷新，超越刚才的第一名，这比预想中高，但与宋尧结束后猜测的相差无几。
    不过意外的是在这之后没有人比他分数更高的了。
    【是谁被诱惑到了？我不说。】
    【咱就是说一个萝卜一个坑，往里面跳起来】
    【花滑的小哥哥，居然是宋尧啊，我上次在医院见过他的，住了一段时间的，本来想上去搭讪，但他好像有其他人在照顾，我没敢，现在就一整个后悔住！】
    【我酸了。】
    不过这些弹幕的事情，宋尧没有看到，在比完后并没有放松下来的意思，他还有训练需要完成，需要抓紧一切时间，等一切结束后都是晚上的十二点了，第二天有自由滑的比赛，好在的是他排名靠前，比赛的位置应该在后面。
    宋久富的公司就在B市，苏柳也请了假专程跑过来，两人顺便定了个酒店，宋尧也太久没能见到两人，不过时间太晚，过去麻烦，就和队友一起的酒店休息了，想着比赛结束了也是一样的。
    房间是主办方分的，所以两个不认识的已经睡了，宋尧简单洗了澡，一直紧绷着神经总算松了片刻，真实感回笼，下意识得拿出手机找到冉凛，因为一直有联系，所以设置了置顶，扫一眼就知道他了。
    都这个时间了，人应该已经睡了吧？
    可是突然生出的欣喜又难以自制，其他人太熟了分享都感觉不到高兴。
    宋尧舔了舔干涩的唇，纠结了半天才发出手里斟酌的消息。
    我进自由滑了。
    消息很快便得到了回应，快得就像是专程等着自己一样。
    【傲娇弟弟：知道。】
    第28章
    B市的寒冷带着不易察觉的湿度悄然侵入带走身体里多余的热量, 场馆里面却一点都不冷，宋尧被队友围着一起聊着接下来的比赛内容，看着直播大屏里面对手的表现, 显得却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后台里他想了想低下头还是发给冉凛问了一句：在干什么。
    一个人在家里，又没什么认识的人在，指不定过得成了什么样子，而且第二天还是生日。
    他还记得自己那天可是和许多朋友在一起过的，热闹到了第二天早上，礼物都收了大概快有半个屋子，按照冉凛的性格，如果没人发现, 多半就是悄无声息地过掉了, 谁都不会发现。
    宋尧叹了口气，认命得给自己买了一张回去的车票, 准备比完赛就直接回去了。
    场馆内座无虚席，座位与座位之间的缝隙不算很窄，但是冉凛的腿太长只能盘着，时间一久都有点僵硬了, 他脸上挂着口罩，挡住了下半张脸，但仅仅是些许凛冽的眼眸和无法掩盖的气场，轻易便得到了周围一部分人的注意, 怀里抱着个与对外形象格外不符的毛绒玩具。
    这个是你买的吗？有点大了。苏柳实话实说，她只是准备了几个小点的，也不知道从哪里买的这么大。
    随便选的。冉凛把娃娃往下压了压, 看他们都买了。
    都是老传统, 喜欢哪位选手比赛结束了就可以扔, 苏柳笑着说道，她之前说自己要过来的，希望可以一起，冉凛只说自己会考虑一下，但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趣，所以晚上看到他的时候还是感觉很惊讶。
    等久了吗，宋尧马上就出来了，是不是很累呀。
    没有。冉凛一直盯着冰场。
    宋久富坐在她旁边，轻轻推了推肩膀，低声道：看比赛吧，孩子的事情不用问这么多。
    苏柳反手推了回去，后者只能轻声咳了刻没有其他的表示。
    接下来要出场的是宋尧，带来原创曲目《凛》，作曲人季裕。女声大气沉稳。
    宋尧缓缓滑入中央，穿着一件蓝渐变为白色的考斯滕，没有昨天那般华丽，装饰寥寥无几，甚至是有点普通，只是贴合于他的身形，却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流光溢彩。
    苏柳愣了愣，因为听到凛的名字，她转过去看冉凛，发现对方眼里也有几分不可置信。
    应该就是巧合吧。
    哎，这个名字好像也不是歌名，挺平常的，一点也不霸气。
    还有这个衣服虽然他穿着是不错，但对比之前就没什么可比性了。
    冉凛瞳孔闪烁了两下，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但听到隔壁两个女生的交谈才肯定下来，不过情况容不得他想太多，虽然还在怀疑，但目光本能随着宋尧的每次变化而移动。
    现场与手机上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带来的震撼是全然不同的。
    音乐是上次宋尧在车里硬塞给他听的那首，直到现在能够记得当时是个什么感觉，或者不是音乐所带来的，而是人。
    宋尧表情冷静，眼眸如水，浑身像是沉寂了下来，仿佛与外界的一切都摒弃开来，气质同这个冰场融为一体，无法令人握住。
    正如凛冬将至，仿佛像是一个困在冰湖里不停摆动想要挣脱禁锢的游鱼。
    凌驾于寒冰之上，滑行轨迹风格多变流畅，耳边刮过呼啸的风，虽然身处在这个环境，但通过他的举动却能够感同身受。
    随着一个接着一个的跳跃，上一个动作还没缓过来没来得及惊喜，下一个便随着而来，令人目不暇接。
    游鱼最终还是突破冰面，获得一线生机。
    宋尧神情微微展露出欣喜，衣袂翻飞，根本无法让人触碰到分毫，旋转美而不自知，危险才是本质。
    在别人看来这更像是开在冰天雪地里的一朵不起眼的花。
    真正的春日来临了。
    乐声以小提琴作为结尾，带着独有的浪漫基调停留在所有人的心间。
    接着便是漫天的娃娃落下。
    苏柳想到了什么，回过神去看冉凛的时候，手边上的那个娃娃已经消失了。
    分数结果出来的那刻，宋尧头脑一片空白，几乎不知道自己应该在哪里了，看到屏幕上排名第一的名字是自己才逐渐清醒过来，也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这段时间的训练并没白费掉。
    现在就看后面的选手发挥了，他尽力了。
    后面只有三名的选手，所以等待的时间并不算长，只不过分数一直都没有超过宋尧的。
    但到了最后一名的时候自由滑结束后，两人总分分数只差了五分，相差不大，宋尧这时候才如梦初醒过来。
    一大帮的人簇拥过来，围着宋尧拍照和回答各种问题，虽然这比以往都要热情很多，他也习惯了，礼貌地对付一下就好。
    直到站上领奖台上的那刻才彻底定下了心，宋尧捏了捏手里冰凉发硬的奖牌，感到无比激动。
    等一切都结束后就是有序离场，宋尧头脑带着余热，但没忘记自己还定了张票，回去应该是晚了一点，可再怎么样也不想扔下冉凛一个人。
    不来就不来。
    手机叮了一声。
    【宋久富：我们在停车场里等你，已经跟你单教练说好了，直接过来就行。】
    宋尧又扫了几眼其他人的，基本上都是来恭喜他得到冠军的，不过并没有得到冉凛的只言片语。
    他东西本来就没带多少，都简单收拾完了，一下可以走了，可尝试着拒绝也不行，他硬着头皮找了过去，准备当面解释清楚，然后放自己回去。
    苏柳刚好就在外面等着，见到来人招了招手，累不累呀，乖儿子？
    宋尧腻得抖了抖，看来自己今天滑得确实是很好了，妈，你正常点，我害怕。
    苏柳一下子原形毕露，上手抚摸了一把他的头发，那快走吧，带你们吃点什么去。
    啊？我想回去的...
    苏柳皱着眉，这么晚了，回去干什么呀？明天再走也是一样的。
    不是...那怎么能一样呢，明天就来不及了。
    宋尧想不到很好的理由就被推到了车上，但看清楚后座上的人后，声音戛然而止变得磕磕巴巴，冉，冉凛你怎么来了？
    苏柳替他管好车门，自己做到了副驾驶上去，听到这话，你说什么呢，有什么来不来的，我们都在不好吗。
    好，挺好。宋尧心服口服，人应该就是被拉过来的。
    宋久富笑眯眯得打圆场，好了，孩子比累了，咱带着他们一起放松一下。
    冉凛头靠在车窗边闭着眼睛，感觉到宋尧的到来长睫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呼吸快了几分，但好歹外人并没有看出他的变化去。
    宋久富在前面开车，苏柳则是用手机回复群里那些来恭喜的朋友，关注花滑人不少，所以没功夫管后面两个。
    宋尧瞥了两眼，抿了抿唇，想用胳膊怼怼他，但忽然想到冉凛不喜欢被人碰的属性，呼了口气，改用小腿轻轻撞了上去。
    冉凛这下不得不醒了，撩起眼皮，转动瞳孔，用眸光望过去，没有因为打扰生气，情绪不温不火，只是嗓子有些沙哑：干什么？
    宋尧被他这眼看得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忽然想到了网上人家常常说得那个A，大概率说的就是冉凛的样子了，也不知道是这么变成现在这样的，都还没成年，不对，今天就是生日。
    他勉强抓回自己混乱的思绪，小声说道：别装睡了，你不是说没时间不来的吗？
    冉凛余光一直在看他，头疼得揉了揉眉心，避开自己为什么见到他要装睡，我没说过不来。
    宋尧回想了一下，他确实是没说过不来，只是自己理解错了，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所以昨天晚上你没睡呀，难怪还能回我消息。
    安静会。冉凛见他要继续下去，不得不出言打断。
    宋尧一愣，下意识自己捂住自己的嘴巴，冲他眨了眨眼，墨眸里煽动着细碎的光芒，不再是比赛场上的那种高不可攀，而是一伸手就能触碰到的乖觉，好像在说听你的。
    冉凛没有急着再次闭上眼睛，而是又盯了宋尧一会，咬了咬牙，唇瓣微张做出口型：笨蛋。
    宋尧似乎是感觉到什么，疑惑得望了过去，但没有找到半点证据。
    到了到了，就是这里，之前我来过几次不错。宋久富领着他们，几人停在一家温泉中心。
    之前就预约过了，虽然冉凛有些临时，但办理起来很快，他甚至都没有开口拒绝的机会，就被推了进去。
    里面的装饰没有特别富丽堂皇，透着一股古典的韵味，宋尧从浴室里洗完换好了浴袍，就看到他们已经在餐桌边等着了，桌上点了不少都是自己喜欢吃的，一路小跑过去直接坐了下来。
    冉凛并未抬头，慢慢吃着面前的东西，他比宋尧动作快多了，出来的更早，已经半饱了。
    宋尧随便对付了几口就饱了，忍不住说：你少吃点。
    为什么？冉凛说。
    宋尧支支吾吾，还是宋久富接话，随口道：泡温泉确实是吃不了太多，不然会头晕的。
    宋尧连忙点头，承认下这个理由。
    冉凛动作停顿了下来，薄唇轻启，正要说点什么。
    宋尧一猜就知道是要拒绝，想也不想直接勾住了他肩膀，没事，你们玩你们的，冉凛跟我一起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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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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