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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夋就趺坐在池边,黑发披散,一身血衣,正垂眼擦拭着另一把剑。那把冰雪似的短刃上扭曲着密集的血字:“太一生水,水反辅太一,成伊,藏于水,以己为万物母,复相辅也,是为两仪……”
——是合欢从太伊壁画上拔出的那把剑!
短刃在郎夋的擦拭下泛起泠泠的冷光,不断闪烁到对面镂有太极、天象叠图的石壁上,照亮了角落里的文字:“易有太极,是生两仪。太极者,其理也,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吾不知其名,亦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反者,道之动也……”
兮跪倒在郎夋面前,卑恭地俯首,朝祂回禀:“娣…堕落母的神智越来越不完全了……她的身体正在明显地树化,皮肤变得越来越透明,原本乌漆漆的长发也开始褪色,还长出了青色的花和叶……”兮渐渐地哽咽,“明明我已经照您所说的,用最快的速度制造出了许多个堕落子的分身,还已经向您献祭了其中一个分身,为什么娣…堕落母还会变成这个样子……”
郎夋摇头:“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阿恒神性那强大的再生能力远远超乎你的理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给祂取名叫恒吗?”祂将目光投向血池中的婴儿,“蜕皮的蛇,增损的月,以及枯荣的树——祂们都是神性力量永恒特质的具现,即便不断被削减,阿恒也会再循环地生出。你所能做的,只有将祂的力量控制在一个无法冲破我封印的状态,但相应的,被祂长久寄居的堕落母的身体也会因承载其神性而发生改变——就如你所见,她会渐渐变成一株与太伊形象相仿的若树,怎么,”郎夋低头,看向兮无声下落的眼泪:“你是在为她感到难过吗?”
兮嘴唇颤抖,却不敢作答。
郎夋再度叹息道:“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天道不仁,即便是我,也无法改变它运动的轨迹,所能做到的,不过是循其道而行。在你看来,她是可怜的牺牲品,但其实,世间所有的存在,所有的有,都是如此。从这种意义上讲,神同芸芸众生也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不同就是,我能尽可能将它化作己用——”
祂边说着,边用短剑划破手指,在剑刃上快速地写下一行行与原先血字顺序完全颠倒的符文,字成的一瞬,郎夋用力一撇,那剑忽然生出意识般,向着血池里那堕落子心口被剖开的大洞刺去,既而一点点地插进了祂小小的身体,最终就连剑柄也没入不见。
而奇异的是,随着剑完全收鞘进那堕落子的身体,他胸口的血洞竟被填补上了!那本已死去的小婴儿惨白的皮肤渐渐变得红润,甚至开始浅浅地呼吸起来。
而池心的太阿剑忽然开始震颤,池水因此翻涌起来,形成了一个深邃的涡旋,小婴儿瞬间便沉没了进去。
池水平息的刹那,水面映出了那婴儿随着若水缓缓漂向东皇陵的光影,祂在漂流中渐渐地长大,直到被迫停泊在太一石像脚下时,已变成了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
祂懵懂地睁开眼,摸着心口的位置发了会儿怔,这才瑟缩着爬了起来。若水的光影晃动在太一隐含慈悲的石面上,小阿恒跪伏在祂的脚下。不一会儿,身体对剑的排异便发作起来,祂开始发热,迷迷糊糊地晕倒过去,全身一阵阵地痉挛着。
怀借着兮的眼,看着这熟悉一幕的发生,只觉心头一阵阵揪痛,魔性更是从未有过地翻江捣海——原来,这才是那段被郎夋有意美化、歪曲过的轮回故事所真正指向的实质!更加惨烈、血淋淋的过往!随着入魔,怀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眼前的景象竟开始淡去,而重现出太一用常恒祭剑的一幕,恍惚地,怀听见丹阳的声音:“……你的报应来了——你彻底弄丢了祂。而祂,又要为你的错误付出代价。只会给最亲近的人招致不幸,你这样的神性,到底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是你任由祂离开而没有挽留,才让堕落太一有机可乘…”怀的神智被魔性吞噬殆尽,祂几乎分不清究竟是自己还是丹阳正在说话:“你想放弃祂保全自己…致使祂因你而受难…你因占有欲和自私心长久地折磨着祂,又最终害死了祂……”
而在视野已经变得模糊的地方,若水中的景象仍在上演,小阿恒大概是太痛了,又挣扎着爬起身,开始反复拿头撞击太一像,深渊因此而震动,小阿恒也终于脱力地倒在血泊里。
地动引来了阿怀。郎夋用祂那只毫无感情的白瞳凝视向水影里,牵着恒手、将祂小心纳进怀抱的阿怀,微笑着道:“好孩子,不要辜负为父对你的期望,替为父将你哥哥带走的神性重新夺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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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写完了恒的身世…《东皇陵》那章里郎夋这个狗东西说的话三真七假,大多都在骗恒,其实阿恒就是郎夋制造出的第一个堕落子分身,祂是故意将阿恒送去怀身边的
郎夋这个人物原型综合了楚神话的东皇太一、东夷的帝夋、苗神话的盘瓠,祂披发纹身的形象也来自苗裔(苗楚神话有一定血缘。盘瓠是只狗,天狗和天狼是一个东西,和主侵略的天狼星有关
关于兮和娣,之前说过,郎夋的梦会根据他本人潜意识发生歪曲,其实前六卷都可以看成是祂所主导的父权语境,在这个男凝语境里,祂为美化自己建构了一个经典的妻妾相残故事,如李碧华说:“女人是彼此的情敌、仇人。汰弱留强的斗争,比战士惨烈。可她根本不是什么黑凤凰——男人们安排她演这个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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