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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善意的举动,乔执心里还是设了防。因着推碗的动作,少年与他坐近了许多,这世上通常不会有无缘无故的亲近,更何况他们正身处牢狱中。
果然,不久后少年开了口。
“你也知晓赵洪的名号?”
“嗯?”乔执以为他要问乔蛋蛋的事,苦闷的眉头已经提前皱起了,这下眉毛要松不松,十分尴尬。
看着他一脸的怪表情,毕重安哼笑一声,以为他是在与自己装傻。
“刚刚出去的那个,大名鼎鼎的杀人狂赵洪。”他压低声音,倒也不介意先把话说破。
——哦,那个踱步不停的老男人。
——什么,居然是个杀人狂?
乔执的目光立刻移向了牢房南边的那两个人。
“是,你也发现了吧,那两个人被他杀了。”少年眉目间一派云淡风轻,语调平缓得好似在说“今天下雨了”。
静默片刻,乔执抽搐的嘴角,也勉勉强强地挂上了一抹故作高深的微笑:“嗯。”
“真难办,”少年靠着牢门,叹了口气:“他踱步时要是打扰到他,肯定会被他杀掉,看样子就算被杀了,那些狱卒也不会管。”
——是的。
乔执低头,望向他们俩手中的两个木碗。
“这样下去,要什么时候我才能开口拜师啊。”少年道。
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酸臭味,身处其中久了,像是适应了似的。
从前读过许多仁义礼教,到了活不下去的时刻,那些都是狗屎,乔执知道的,可是、可是……
“那是杀人狂……”他忍不住说。
毕重安斜他一眼,悠悠补充道:“武力高强的杀人狂。”
“嗯。”
男孩眼中刹那亮起的光,刹那间熄灭。
他忽然间,想起自己一个皇兄,名唤乔奚。那是他的五皇兄,为皇后所出,他性子温和、气质儒雅,深得父皇喜爱,深受宫中众人追捧。
这样的人必是不会主动与乔执亲近的,他也没有参与到他的欺凌。某次下学,撞见兄弟欺辱他时,乔奚皱着眉头说了声:败类。
乔执此刻想到的,是乔奚当时的眼神。
因着悲天悯人,更突显出他是那般的高贵出众,那是一个上位者应该有的眼神。
只有那种人,才有资格去评判世人的对与错、黑与白,只有那种人。
而他乔执,一个因骗人钱财被关入狱的囚犯,凭借什么去说服别人要向善。
少年没注意到男孩的低沉,或是注意到了,不甚在意。
他放下木碗,轻描淡写地夸了他一句:“你真是挺厉害的,那么大的东西,都有能耐带进来。”
乔执冲他笑笑。
——原来蛋早被发现了,人家没点破而已。
可能毕重安对于大号鸡蛋不感兴趣,没继续将那个话题讲下去。
他和乔执聊了会儿武学,话里话外流露出,他对那种刀光剑影、快意恩仇的人生,很是向往。
直至赵洪回来,牢房才恢复了寂静。
踱步声中,无人出声打扰。
足足关了四天,乔执才被押上堂,重新审问。
乔蛋蛋被他托付给毕重安。连着几天的交流,乔执设了防,始终没有完全地信任他,但眼下没有别的办法,只得装出一副狱友情深的样子,让他帮忙照管自己的蛋。
挤出几颗金豆豆,乔执向毕重安诉说:这蛋是自己家祖传之宝,那陈富商大坏蛋看他穷苦无依,想设计夺去,县令与富商如何如何官商勾结。——总之要表达的就是“蛋没了我也不活了,千万不能让这蛋暴露在外人的眼里。毕兄我已经把你当成我的亲兄弟,我很相信你。”
顶着胖胖小男孩外皮的骗子,骗起人来愈发地流畅自然。
直到在公堂之上,看见“物证”被完完整整呈上来的那一刻,乔执还是弄不懂刚才自己的言语或表情哪里出了差错。
——毕重安怎么会把乔蛋蛋交出去了?!
“县老爷,连这老天爷都帮衬我,今早我出门时,恰好遇到了这蛋!”陈富商得意洋洋地扇着扇子,末了还在蛋壳上重重地锤了一下。
县令心道:陈富商是个可怜的,没长脑子。卖蛋小儿被关在牢里,这蛋自然不是他拿去还的。陈富商告人家骗他钱财,卖完蛋后蛋跑了,现下他自个儿把蛋带来……
“哦?怎个遇到了?蛋在散步,你就偶遇了它?”
忍住喉咙口那声“一派胡言”,县令面色难看地说。
“对!”陈富商心情愉悦,肚量也大了不少:“既然这蛋回到我手里了,只那小孩再赔点钱给我,就算结案。”
“陈富商,这就不对了吧……”
见那陈富商讨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县令相当的心气不顺。——你说这官商勾结,也要有个差不多的度,案子明面上得写得好看。被他搞成这样,要他判了卖蛋小儿,日后断案不公的名声传出去,他堂堂县令的脸往哪搁?!
“蛋会主动找人,这事我闻所未闻啊。”县令似笑非笑道。
陈富商就算再没眼力见,这会儿也清楚县老爷是不开心了。
“大人,您有所不知啊!草民所言非虚,这蛋确确实实会跑会跳,当初买完它,它跑了是真;今早我出门,遇到它,也是真!”
见陈富商神情恳切,县令来了几分兴致:“世间有如此奇物?你如何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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