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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旁停着辆银灰色辉腾,司机老李热情地边朝他招手,边给他开车门。
上车后江舒亦闭目养神,外公家在偏郊区,A大到那的车程最少一小时,老李闲不住,找话题跟他聊天。
江舒亦一一应答,问老李身体怎么样,做手术恢复得还好吗?又问他孙子的情况。
这些事都是江舒亦上次回国,自己接他回家的路上随口念叨的,老李有点受宠若惊,都好都好。
他看江舒亦面露疲态,将车载音乐调成温柔的轻音乐,更加平稳地驾驶,让他休息。
目的地是座占地挺大的别墅院子,远山近水,苏式园林风,门前立着俩石狮子。
江舒亦进门,外婆在庭院里等,问他饿不饿,让他赶紧洗手吃饭。江舒亦点头,环视四周,问外公在哪。
外婆:他养的鱼死了一条,在后院池塘捞鱼。
江舒亦便去了后院。池塘浮着一条翻肚的金色鲤鱼,外公站在青石板岸边,正用捕鱼网拨弄水面。
池塘水深至膝盖,淤泥遍布,江舒亦挽起裤脚,接过网,我来捞吧。
外婆拿了双胶鞋给他穿。
不用。
池塘里脏得很,树枝啊碎瓷片啊虫子啊,说不定还有水蛭,穿胶鞋安全。
江舒亦提醒道,外婆,我橡胶过敏。
外婆有些讪讪,我记岔了,以为你大豆过敏。
我妈大豆过敏。
江舒亦将死鱼处理掉,回房间冲干净腿上的淤泥。听到敲门声,他顺嘴道:e in.
回来了就用中文,外公催促,你表舅舅表姨他们到了,出来吃饭。
何家家大业大,祖上能追溯到清朝名士。外公有好几个兄弟姐妹,早年投身生物学、医学、工程学等,在各自领域都出类拔萃。后面几代基本走他们的老路,虽有起有落,但称得上传统高知家庭。
吃饭时聊天,内容大多围绕职称和孩子学业。江舒亦对他们的记忆只停留在亲戚名称,比如舅舅,小姨,表哥和表妹等。
他夹了块莴笋,细嚼慢咽,安静地听他们说话。
小涵准备申请美国名校的研究生offer,在犹豫选哪里,我建议他去加州,要不就去马萨诸塞州。
加州挺好,我有一个老同学在那任教。马萨诸塞州也不错,上次我应邀讲学去过,环境优美,学术氛围很足。
诺诺啊,忙着呢,搞的生物研究快出成果了。
舒亦你呢?表姨看向江舒亦,听说你在A大交换一学期就回英国,毕业以后什么打算。
江舒亦敷衍了事,没什么打算。
文学专业我了解,国内体面点的大多进体制,或者深造进大学教书,你定居英国,选择面说不定更小。表姨劝道,C大是顶好的学校,要提早做规划,浑浑噩噩可不行,不要等毕业才发现机会都溜走了。
她满脸得意,这你得向我家小涵学习,他也读文学,走一步算三步,C大只是他的备选方案
江舒亦对这种自诩长辈,在饭桌上苦口婆心告诫,实则炫耀的行为充满反感。面前的饭菜失去了胃口,他放下筷子擦手,纸巾放在桌尾够不着,便从背包拿湿巾。
表姨眼尖,看见了里面的样书,滔滔不绝,这书是Hogan新出的吧?我听小涵讲过,他们学校文学院的老师都在看,列成了必读书目。
这个译本翻得特别好,前阵子还得了奖。你感兴趣的话可以跟小涵交流交流,Hogan的书他都看过,写了好几篇相关论文,并且他和作者译者都熟,时常互发邮件
江舒亦每根手指都擦了一遍,觉得好笑,又觉得实在吵,打断她,Hogan我不清楚,但我不记得自己有发过邮件。
什么?表姨呆滞住。
消化掉他话里的意思,她翻看书脊,不敢置信地呐呐道:好巧,和你同名。
是我。
你开玩笑吧,怎么可戛然而止,因为她又翻到了夹在书里的翻译奖证书,和江舒亦在颁奖现场的私人合照。
她有些结巴,问江舒亦:你你为什么能给Hogan翻译?
江舒亦:因为我刚好有点时间。
太损太装逼了,餐桌上一片寂静,随即被很轻的笑声打破。
表姨自觉丢脸,半晌没再吭声。
她是那辈中混得最差的,每次遇到家族聚会,连头都抬不起来,心情如上坟。好不容易生了个有出息的儿子,嘚瑟惯了,谁知道会阴沟里翻船,装逼装到当事人面前。
江舒亦吃完便下了桌,散宴后,和外公一起送他们出门。
等所有人离开,两人折返。
你表姨没坏心思,以后说话低调点。外公问,你在做翻译?
不算,是我的业余爱好。
没自己创作?我记得你小时候很爱写东西。
江舒亦很想知道如果看到自己刚发表的那部中篇小说,追求完美、清高一世的外公会是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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