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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王剧本通向海王宝座竭泽而愉(43)

      一幕幕破碎的画面从他记忆深处浮现,逼得男人后退了一步。
    不是这样的。
    第60章
    安雅转身看向封决。
    男人脸色一片煞白, 在漆黑的背景之下,病态的如同将死之人。
    这里原先是一座木屋?他试探着问,可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 都在告诉安雅他知道答案。
    男人需要的只是一个肯定,但这个肯定会牵扯出一段尘封的往事。
    安雅没有给他后退或者后悔的机会, 她逼近:是,这里曾有一座木屋,是守山人的居所。
    封决被逼得后退了一步,安雅拽住了他, 细细注视着男人的每一个细小表情, 大主教的眼微眯着, 流露出一份痛苦,他自嘲地笑了一声。
    不是守山人。头颅垂下, 隐去的记忆清晰起来, 封决看着安雅的眼睛,如同蛇一眼的绿色眼瞳。
    是个孩子,一个男孩。
    一切豁然开朗。
    安雅昂起头,对着他满含痛苦的眼睛,如此已经足够,足够她将过去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这就是你想要的?封决突然发了狠, 这就是你想要的?他盯着安雅, 却无法埋怨她的残忍。
    他的过去,本应该只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 一个在神学院长大的教士,一个主教, 仅此而已。
    可现在, 她撕碎了这片刻的和平。
    这里, 就是这里。眼前的这片残垣断壁曾是一座木屋,是很多年前建造上,给山上的守林人住的,但从未有什么守林人,住在这里的是一个男孩,玛格丽特皇后身边女官的独子,一个本不该出生的孩子,一个出生就该死去的孩子。
    皇后不忍心他作为一个政治牺牲品死去,将那个孩子藏在了庄园内,让心腹扮成守林人照顾这个男孩。
    封决在这里的记忆停止在九岁,那之后,他流落到了教会,成为了一个孤儿。另一个孩子被带入宫中,代替他,成为了荼蘼的独子。
    为什么封决不知道过去发生的事情,就连那一段记忆对他而言都是破碎且模糊的,若不是今天看到了那座木屋的残垣,记忆的缝隙就
    不,那天他就发觉了不对劲。
    那个疯子一样的女人朝着他扑过来的时候,她是荼路的母亲,他的理智这样告诉他,可血液里流淌的液体,他的直觉,他的感知,甚至他的大脑,都叫嚣着传递一个信息。
    荼蘼扑向的是他。
    他才是荼路,那么荼路又是谁?
    那个男人曾提醒他不要卷入政治斗争,可事实上。他才是最无辜的一个,被卷入着没有硝烟的战场的最无辜的存在。
    封决--安雅试着呼唤眼前人的名字,虽然说她是导致如今这幅情况的主要原因,但她并不希望封决陷入过去,无论曾发生过什么,现在还不到穷途末路之际,一切还有回旋之地。
    过去无法抹去,但未来还未确定。
    我不是封决,我不是封决。主教双眼猩红,我是我是他念不出那个名字。
    我
    安雅上前,拥抱住此刻脆弱的男人,用她的肩膀撑出一片天地。
    你是封决。她伸手,抚摸怀中人柔软的黑发,你是封决,海神教会的四大主教,最年轻的圣人,被信徒敬仰的封决。
    她闭上眼睛,用动作传递着疼惜,心却在被另一个人牵动,在曜都一家医院里,那个受伤的男人,他是谁?他是否也因为真相而脆弱?
    他是否知道这一切
    安雅不敢细想。
    十指穿过顺滑的发,封决死死攥着她背后的衣服。
    突然,他推开了安雅。
    然后欺身而上,吻住了安雅,他在愤怒,双手力量极大,箍住她的面颊,发狠地吻她。
    圣人?
    封决攥着怀中的人。
    他从不是圣人,不过是个隐藏在圣人皮下的肮脏之徒,压抑的欲念早就腐蚀了所谓的圣人之心,现在好了,所谓的圣人皮囊不过是一场虚假的骗局,那他为什么还要忍耐,为什么还要压抑自己的思念,为什么克制爱欲?
    他爱这个女人,爱得快要疯掉。
    不,他已经疯掉。既然亚特兰蒂斯戳破了十多年的虚假谎言,就让她承受真相,承担真相,与他一起。
    无论他是谁,只要不是封决,不是那个背负神圣使命的大主教,不是那个最年轻的圣人,就可以了。
    安雅起初在反抗,但在感受到封决的破釜沉舟之后,逐渐放弃了反抗的心。
    不过是一个亲吻,她吻过无数的人,再多一个也没有所谓,但不应该是这样的。
    渔夫帽跌落在地,银金色的长风散了下来。
    将圣人拖下圣坛,滋生的不是获胜的喜悦,而是无法言说的深深负罪感。
    可如今,在权利的泥沼之中,安雅自身难保,又怎么庇护高高在上的圣人?
    她随波逐流,渐渐被拖入情欲的沼泽,碧绿的眼睛泛起迷蒙,甚至控制不住甜蜜的轻音。
    声音溢出的那一瞬间,勒着她的男人却如同触电一般,猛地松开了钳制着安雅的双手。
    他捂住了脸,弯下了腰,狼狈地蹲在杂草丛生的土地上痛哭起来。
    安雅也蹲了下来,眼里的情绪渐渐散去,她伸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浑厚坚毅如同山岳一样的男人,也在这一瞬间崩塌,变成一滩碎石,变成一片废墟。
    安雅想要去理解他,突然自己的人生不是自己的,突然告诉他,有人替他背下了这一切,如封决一样的人,怎么承受?
    他是封决,还是封决,从小接受教会教育,心无旁骛想要成为圣人的封决。
    对不起。安雅轻声道歉,她不知道自己的歉意是否有用,但歉意换取来的片刻心安,足以支撑着她,去面对另一个人。
    封决埋头,悄悄擦去眼泪。
    回去吧。安雅说,我送你回去。
    封决抬起头,黑夜之中,如同层叠夜幕的眼睛落在安雅的身上,深沉如月,一点点描摹这个女人的身影。
    她的头发很夸张,那种浅淡的颜色就像是绘画天才精心调配出来的眼睛,一双眼睛像是昂贵的绿宝石,鼻梁高挺,嘴唇殷红。此刻,那唇微微肿着,他吻的。
    封决看了许久,将她的影子印刻在自己的眼底,自己的脑中,灵魂上。
    终于,他开口,声音沙哑:我送你回去。
    我们在约会。他说,让我送你回去。
    安雅无法拒绝。
    归途,诡异的安静,两人都默契的没在说话,但交叠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终于,教堂的门近在咫尺。
    安雅停了下来,钟善派来是车子仍然停在门口。
    回去吧。安雅说,我也该回去了。
    封决看她,他有话想说,却犹豫着究竟该不该说出口。
    想说就说吧。安雅知道,他想说的话与荼路有关,也许是好奇,也许是歉意。
    如果封决仍是那个本初的他,那么应该是歉意。
    代我向他道谢。他说,也向他道歉。
    好。安雅应下。
    见安雅答应,封决松了口气,他松开了紧握的手,向着教堂的大门走去,每一步都如此沉重,但他走得极稳,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教堂的门口,安雅才回过身,走向等候许久的车子。
    保镖打开车门。
    一道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在车子内,安雅看了一眼,并没有感到奇怪。
    钟善合上笔记本,摘掉眼睛,看向她。
    结束了?他的视线落在安雅的唇,顿了一下,眼神沉了下来。
    安雅没有理会她,她上车,坐在钟善的身边,车门关上。
    你怎么会来?不忙吗?
    很忙。钟善说,但今天我的雅雅打了胜仗,我来给你庆祝一下。
    安雅知道她说仲裁案的事情,微微点头:多谢。
    我们回家?钟善说,我让厨师准备晚餐,还是说你想吃我做的?
    安雅却突然道:不回家,去医院。
    钟善微凝:医院?
    丛玉已经在政党的安排之下转院了,安雅这一去看谁,不言而喻。
    开车吧。没有理会钟善的情绪变化安雅径直对前侧的司机说道。
    司机抬头看后视镜,等待着雇佣者的指令。
    钟善颔首,得到授意,车子稳稳启动,朝着联邦大医院而去。
    一路上很安静,安雅闭眼沉思,钟善则处理他的事务,临近大选,他忙的焦头烂额。
    眼睛盯着屏幕久了,头脑一阵阵的眩晕袭来,男人皱起眉头,摘掉眼镜,侧头枕在安雅的肩膀上。
    女人睁开眼睛。
    没事。钟善开口,你休息吧,我枕一会儿。他的声音含着疲倦,深深的疲倦。
    因为近期发生的事情,钟震天正在明里暗里向他施压,国会内和政党内部支持他的议员已经有大半逐渐偏移,开始转换风向弹劾他。
    今天钟善又得到消息,连一向站在他这一侧的党鞭,也被钟震天威胁了。
    老家伙儿不亏是三朝元老加开国功勋,肚子里弯弯绕绕这么多年都没少过,虽然说因为身份原因远离政坛,可这里发生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与他斗,钟善身心俱疲。
    第61章
    医院的VIP病房中开着一盏台灯。
    昏黄的灯光映衬着男人如同倦鸦一般的眼眉。
    安雅拉开门, 荼路几乎在同一瞬间抬头。
    他的眼神如此的平静,像是知道了安雅的来意。
    要睡了吗?安雅感觉尴尬,随意地扯着话题, 希望打破此刻的难堪。
    我在等人。荼路抬起头,也许他根本不叫这个名字。
    但此刻, 安雅全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
    等人除了她,还能是谁?
    门口的女人露出苦涩的笑容。
    因为王权,被牵扯进入这场争斗中的人太多了。
    她是不是该和这个无辜的人道歉?
    荼路没有说话。
    从幼年时代离开家乡之后,他对于过去的记忆已经模糊, 或者说, 是他不得不让它们变得模糊, 以保全自己在这座华美且虚伪的皇城之中苟且偷生。
    可他不是机器,不是木头, 但凡他渴望一丝活人的温度, 但凡他想要离开这座牢笼,都不该对这个黄金笼中的妖孽动心。
    他该一直低着头,一直闭上嘴,直到这场游戏终结,直到他可以离开这王宫。
    可现在看起来,这一切都只是奢望了。
    安雅垂眸, 碧绿的眼眸中有些许不忍。
    她深吸一口气, 朝着荼路走去,病床上的男人面庞苍白, 眼瞳却无比的明亮。
    也许他知道,这一次, 他终于不用继续背负着其他人的名字, 而是能够用那个小镇青年的身份与这世界上最尊贵的女人对话。
    多可笑?
    帝国已经覆灭十年, 早就根深蒂固的思想依旧使得他将眼前这个拥有着碧绿眼眸,银金色头发的女人,称为最尊贵的人。
    也许,除了最后王族的身份,还有一个原因,是她的一切早已经将他淹没。
    即使位卑言轻,他还是贪婪的生出想要靠近她的念头。
    他们同为困兽,是被困在这华美宫殿,困在着虚假身份之中同病相怜的人。
    他爱她,在糜烂之中滋生,在贪婪之中孕育,早已经深入骨髓,触之即伤,思之即痛,可他依然愿意一遍遍在脑海之中临摹她的眉眼。
    这个贪婪且野心勃勃,艳丽却孤独无助的女人。
    安雅亚特兰蒂斯。
    安雅拉过椅子,坐在病床前,看着昏黄灯光下俊逸的面庞,她想要回避荼路的视线。
    因为她感受到其中炽热的情意,她无法回应的情愫。
    她以暧昧为剑,以情愫为刃,却最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但现在,这八百恐怕还不能落在她身上。
    你知道我会来找你。安雅看着荼路。
    病床上的男人勉强一笑:是。
    碧瞳真挚,问题也如同他设想的那样。
    那么你是谁?安雅等待着答案。
    来自无名小镇的普通人。荼路轻声开口,揭开他那不起眼的过往,我的爸爸是镇子上的巡警,妈妈开一间普通的早点铺子。也许是离开家的时间太早,他念出爸爸和妈妈这两个词时候,带着浓重的孩童气息。
    就像是此刻含着思念念出这两个词语的不是眼前的男人,而是一个还未长大的孩子。
    你的名字安雅直视眼前男人的眼睛,不留情面地继续揭开他的伤口。
    我姓边。荼路微笑,至于名字已经不重要了。
    安雅明白了他话语之中隐藏的含义。
    那个姓边的小镇青年,是没有理由留在曜日宫,没有资格留在安雅亚特兰蒂斯身边的。能够站在她身后的人是荼路,是这个他用了许多年,早就将这个名字重新定义的荼路。
    安雅还想说些什么,问他是否甘心,问他是否愿意恢复自己的身份,但荼路接下来的话语却将这一切都抹杀。
    对于小镇里的那对夫妻来说,他们失去孩子已经太久,若是那个本该死去的孩子出现在他们身边,将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将萦绕在他身边的危险带给他们,岂不是太过狼心狗肺?荼路看着安雅。
    这里没有那个小镇上的孩子。他继续揭露着残忍的真相,现在也不适合久别重逢,家人团聚。
    荼路。
    安雅小姐。他抬眸,在您还需要我的时候,我只会是荼路,是您的刀锋,您的利刃,为您浴血奋战,屠杀一条血路的前锋。
    安雅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站了起来。
    你只求此?
    我所希望的,小姐真的能给予吗?荼路看得透彻,我不是封决,不是丛玉,更不是钟善。
    我明白了。安雅呼出一口气。
    但你要知道,这个国家一日不得安宁,这个国家还有一人忍饥受饿,我的心便不会偏移,不会动摇。
    荼路看着记忆里熟悉的面庞,逐渐与眼前女人缓缓重合,他的心在跳动,视野无法挪移。
    夜深了。终于荼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场恶战,才刚刚开始。
    安雅从医院里走出,她的脑子一片混乱,但有一件事又无比清晰。
    早在日不落系统为她选择了管家先生的时候她就应该察觉到异常,可是太晚了。
    他是不该存在于战场之中的存在却又深陷入着权利的纷争。
    他是局中人,亦是局外人。
    从他的视角她能够看到太多不曾看到的事情,但牵扯其中,一定会付出代价。
    她胡思乱想着走到停车场,钟善的车子仍然停在这里,女人打开车门,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安雅瞬间肌肉紧绷。
    钟善倒在后座之上,前排座位上,他信任的司机和保镖双双毙命,而钟善的情况也绝不会好到那里,鲜血顺着他的指尖低落,在车垫上汇聚成暗红色的血斑。
    钟安雅甚至来不及确认他是死是活,腰间便感受到一个冷硬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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