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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是只小猫咪(80)

      可是此时此刻,来自一个三岁孩子关于爱意的卑微祈求好像突然在冥冥中凝聚出一股巨大的力气,凭空击打了云棠一下。
    一时间,他竟在这间不常来的厢房中陷入短暂的晃神在云棠的视线里,黎峻之那张一直以来因为跟黎南洲的相像才显得特别的小脸突然发生了变化
    小猫大人好像在恍惚中看到了另外一个孩子:年幼的、伶仃的、苍白瘦小,漂亮得不像话。
    那孩子也仰着脸,无望的泪水正在他眼底积聚起来,更让这个冰雪般的小孩看起来像是要化了。他那两只细弱的手也同样死死抓住了什么
    那是一个美丽女人的裙摆。而那女人厌恶而愧疚的目光中倒映着他。
    然后云棠听到这个卑贱可怜的孩子在不停地哽咽哀求:妈妈,你不要走,我以后会非常听话
    一种难以言说的头痛欲呕在一瞬间从云棠身体中翻涌起来,又在电光火石间烟消云散了。
    看上去祥瑞好像只是在原地发呆了半秒,而被昏暗天光映得苍白的脸色跟方才比起来也没多大变化。
    小猫大人只是像触电般收回看向黎峻之的目光,然后他先是在一瞬间无比强烈地想念起黎南洲。
    可是在下一秒又想起自己最近常见不到他于是云棠很快便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回身望向一直关注着他的老童等人
    目之所及的范围内,很明显的关心、爱意、追逐,纵容的神情、宠溺的意味这里的人都发自内心地喜欢他。
    这样的确认似乎让只是短暂晃神、因此有一点点不舒服的小猫大人立刻放松下来。而方才那莫名的涟漪又一次在模糊中烟消云散,只留下一丁点难以觉察的余波。
    云棠绷紧了一瞬的肩背在变得僵硬之前又快速地放松了,好像他只是意外地在跟小孩说话时莫名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他又转向黎峻之,以一种自己都奇怪的语气回答他:
    好吧。小猫大人鬼使神差地认真注视起这个小小的可怜虫。
    在这一刻,他似乎暂时忘记了「小型黎南洲翻版」这码事,他分明看见了黎峻之自己的样子,可云棠还是在通过这个回答满足着别的什么那好像是来自更遥远时空里的某个没有被满足的祈求:
    如果你保证听话的话,好吧。
    第116章
    这间临时收拾妥当的厢房虽不大常用, 它里面的活动空间倒是很宽敞。只是寝卧的布局同云棠平日起居的地方完全不同,且没有内外间之分,一通到底的长室内, 只有几架顶天的立柜作为隔断, 因而躺到床上后、宫侍在屋内的身形动静都显得很清楚。
    云棠对此倒是很坦然。
    他完全不在意在别人的目光中做一切事情:睡觉、吃饭、洗漱、换衣服,等等等。当他还是小猫的时候,他还可以随心所欲地在地上翻着肚皮打滚,撅着屁股扑玩他的彩绒球布老鼠, 而他简直是理所当然地吸引着所有人注视的目光这样对比来看,人形的云棠已经收敛了不少。
    但是黎峻之很不适应。
    这小孩的性格比上次见到那回闷了不少。他似乎很讨厌房间里有人, 可他也不出声。
    他只是在这张过于宽敞的大床上跟云棠隔开一点距离板正地躺着, 小手抓着小猫大人的袖角。而他的眼神则一直透过纱幔、直直落在侍人们隐约的影子上。
    但凡有人发出任何一点微小的声音、或只是无声走动,这孩子就会立刻弹坐起来, 小小的身体安静地绷紧, 沉默等待着外面的动静结束。
    小猫大人的袖子都因此被扯动了好几回。
    可云棠却没有生气的意思。因为很奇妙小孩的这种敏感和警惕又是一个跟黎南洲非常相似的毛病。虽然皇帝的反应并不会这样激烈, 可那个人也同样无法在寝阁内有旁人的时候睡着。换成小猫,只要是一个气息熟悉的人就完全可以把睡梦中的他抱走。
    黎南洲的不安全感也曾来源于久远之前的某次被信重之人背叛的危机吗?
    望着近处这张稚嫩的小脸,云棠的思绪却杳无边际地飘在远方。他抬起手臂, 漫不经心地把被黎峻之扑腾掉的被子重新扯上来, 给小孩盖好,然后小猫大人支起手肘、稍微拨开了纱幔的缝隙:
    老童,你带着他们出去吧。云棠吩咐道:这孩子一惊一乍的, 我看他都要困懵了,他也不肯睡觉。
    守在立柜边的掌笔太监听到这话, 先是习惯性地应了一声, 而后他却略有些犹豫地在原地停了片刻, 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峻之少爷喜静,许是也不用祥瑞在里面陪伴照顾了。要不然还是让峻之少爷自己在里面安生地睡着?
    直到此时,老宦侍对于小猫大人的角色突然转换为照顾人的一方仍感到不能适应。
    然而感觉到自己一下子就被抓紧的衣袖,云棠低下头来,看到这小孩瞬间瞪大了的眼睛,不禁有点无奈:
    我现在不走,他先是对黎峻之轻声道:不过你要是把我的衣裳抓坏了,我可就要你赔了。
    而等小孩子慢慢放松了力气,云棠才再次回答掌笔太监:没事,我就在里面陪着他了。放心吧老童,这小孩挺老实的,也不吵闹。正好我待会也想要睡一觉。
    小猫大人都这样说了,总管太监便没有再说什么。老童很快就领着两个守在厢屋内的宫侍退出到回廊旁侧的一间茶房。
    随着离开的宫侍将门扉阖上,眼睛还直勾勾盯着老童等人离去方向的黎峻之又身体绷直了半晌,然后才渐渐让自己放松下来了。
    在云棠颇感兴趣的观察中:这孩子脸上开始浮现出一抹明显的迟疑,就好像独自在野外看到水源的幼崽仍然拿不准该不该在危险离开后解除警报。但他又实在太「渴」了,而让他感觉到向往的气息就在身旁
    小猫大人能感觉到抓着自己的小手又紧了一下,然后黎峻之好像终于有了某种决定:他翻过身来,不再监视着让他警惕不安的床榻之外。小孩顺从心意,把自己的脸、自己的眼睛和两只手臂全部朝往云棠的方向。
    黎峻之缓慢地眨着眼睛。他已经很困了,老童等人的离去几乎抽走了小孩最后一点艰难抵抗着睡意、保持戒备的力量,那双来自柳家人的眼睛也正在逐渐阖上他几乎半只脚踏入了梦乡。而伴随着这种状态的是小孩子正在不知不觉往小猫大人怀里蹭。
    当那个毛绒绒的脑袋终于贴过来的时候,云棠有点无可奈何地笑了一声。他抬起手,轻轻在幼儿的小脸上摩挲了一下,又伸手到孩子背后,先是犹豫地一顿,然后生疏地拍抚起来。
    温存、宠爱、关注、安全感这是云棠一直以来强烈需要、甚至是在贪婪索取的东西,而从云棠有记忆以来的认知里,似乎周围的所有人都在把这些感觉源源不断地向他提供。
    不过对于黎峻之来说,这样的感受在他生命中是极其罕有甚至相当奢侈的。小孩的眼皮终于沉重到再也睁不开一丝缝隙了,可当他把额头小心抵在云棠手臂间的时候,一大颗眼泪从他眼角直直地掉落,瞬间把云棠的衣袖洇湿了一个小角。
    怎么了?云棠仍慢慢地拍着小孩的后背,他的声音在午后的模糊中变得极轻,也极为温柔。
    我想奶娘。小小的哽咽在「哑巴小孩」的喉咙里破碎滚落出:我想奶娘了。可是我之前没有听她的话,她就因为这个被打死了。
    云棠沉默了半晌。
    你没有听话吗?又过了片刻,小猫大人才张口慢悠悠地反问道:那你是怎样没听话的?
    奶娘想要杀了我。可出乎意料的是,黎峻之竟然咕哝出这么一句话来
    她想要我死掉。我一开始都乖乖的。可是后来我实在没有忍住我没有听她的话。因为那天晚上太冷了。黎峻之小小地颤抖着道。
    更多的眼泪开始从小孩脸颊上不断坠落,乃至在枕头上打出一片小小的水坑。小孩两眼紧闭,在睡梦的边界中陷入懵懂而真实的痛苦。
    可是从这孩子话语中透出来的信息却带给小猫大人一阵强烈的震惊。
    云棠甚至连拍哄的手都暂时停下来了,他稍微撑起了肩膀,两眼紧紧盯着这个看上去无知又可怜、似乎比同龄人笨拙很多的孩子,而某种很难言述的震颤正持续不断地冲击着他的大脑,甚至让他脑海中一道隐约深埋着的防线发生了松动:
    你知道奶娘想杀你?小猫大人不敢置信地问他:不,我不是说现在我是说,在她动手的那个晚上,你一开始就知道了?而这其中最大的问题是:可你在知道这件事的一开始,还是心甘情愿的,对吗?
    在小猫大人有些恍惚的视线里,无声抽泣着的孩子点了点头。
    然后云棠就像被烫到那样,一下子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几乎是有点惊恐地看着这个蜷缩在身旁的孩子。冥冥中的幻视在此刻再一次突如其来地降临、瞬间跟眼前的画面重合了,云棠好像又「看到」那个漂亮单薄的小孩被女人捂着嘴、死死摁到浴缸深处,而他大睁着的如琉璃般的眸子正在水波中缓慢地失焦
    为什么?云棠喃喃出声。你为什么心甘情愿?他诘问着眼前这个本来被以为是什么也不懂的小孩。
    可是黎峻之已经不再回答他了。
    在这种精疲力尽的状态下,这个忍不住流泪的孩子终于完全睡着。
    他小小的身体中依然有绝望的哽咽残留着,让他在睡梦中也不时颤动。看上去这孩子非但不像别人想的那样、不理解什么是死亡他甚至相当清楚这一切的前因后果,以及自己因为「不听话」而再也见不到奶娘的真相。
    而这十几天来,他的所有哭闹其实也只是来自幼儿的发泄罢了。
    只是不管黎峻之在他自己那荒唐混乱的世界观里作出过怎样的取舍,又为了留住他曾经唯一拥有的、极不纯粹的那点爱意多么卑微地试图用生命讨好对方,这个世界显然并不会因为他妥协的姿态而心软。
    不过或许等他再长大一点,黎峻之就会明白自己曾经的软弱有多么可笑了。
    云棠发愣了好久,才在小孩逐渐变得绵长的呼吸声中慢慢回过神来。那些浮现在眼前的画面、似曾相识的场景被他又一次强行抛在了脑后。
    其实云棠已经大概能意识到那些细碎的闪现意味着什么,可现在不是时候。在当前,云棠还有更重要的问题等待他去查明、搞懂。
    云棠悬停在半空的手又一次地落了下去,而后满怀一种心酸的温柔落上小孩子的头,就在此刻或许只是这一刻的冲动,云棠突然真的有点想拥着这个可怜的小老鼠踏踏实实地睡一觉。
    在单纯的被外貌的相似吸引和对所有小孩无差别的友好姿态以外,某种更深切的因素引发了小猫大人的共情。他开始忍不住对这小小的可怜虫更加上心起来或许至少在黎峻之被养育宫中的日子里,小猫大人不会吝啬于给这小东西一丝温情。
    但仍然不是现在。
    云棠俯下身,满怀怜悯地碰了碰孩子的额角,然后他缓慢地把自己的手臂从黎峻之身边抽了出来,整个人也悄无声息地退后。
    要么你睡久一点,我尽量早一点回来?云棠坐起身,用一种微弱的气声跟熟睡的孩子商量:小东西,谢谢你今天这所有的毛病黏着他,要睡觉,不接受室内有旁人留守等等这一切的选择给了云棠在宫人眼皮底下暗中脱身的可能。
    虽然老童他们回到相对安全的宫城后就不会再管束云棠的行动和去向。
    但如果是在别人的视线下,他大概绝无可能发现黎南洲到底有没有暗地里瞒着他的事情,就像他先前直接在白日找上黎南洲、那人的行为便一切如常。
    而云棠在今晨直接挑明了香丸的疑云时,足够合理的答案也早就被人准备好。
    小猫大人也希望这一切都只是自己在疑神疑鬼但假如确实存在着某些真相,他知道只有自己「不在场」的时候才有可能看到。
    正陪着「悲惨可怜」的小孩子一同歇晌的小猫大人当然就不在场。
    雪白的里衣陡然一空,一只毛绒绒的小猫轻手轻脚跳下床。
    第117章
    在黎峻之临时休息的厢房外, 是一条幽深的回廊。一只巴掌大的猫崽正踮着脚爪,从数个值守宫人眼皮底下快速溜走。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小猫就熟练摸到了副殿西厅的一处花堂, 云棠贴着墙角、竖起耳朵捕捉着影壁外的响动, 又跟被唤醒的治愈值系统确认了周围的实时情况,然后他后退一步、蓄势了片刻,便蹬着影壁上凸凹不平的浮雕、直接从常开着的装饰格窗跳到了外头。
    迎面吹来一阵巨大的冷风。
    没有任何防备的猫崽瞬间就被寒冷打透了,细软的毛毛全都被大风吹得伏倒在身上。
    云棠没忍住, 打了两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在刹那间, 猫崽几乎本能地想要把自己团成一个小球好在这种来自于感温系统的退缩冲动很快就被小猫大人强行压制下去, 在连续的寒颤之后,云棠还是鼓起勇气,缩手缩脚地闷着头往勤政殿的方向跑。
    北风让猫崽的行动变得费力起来。
    从清平殿到勤政殿的短短路程中, 毛球好几次都差点被夹杂着碎叶和沙尘的狂风糊个跟头, 好处就是在这样的天气下, 外面活动的宫人也有所减少,使得猫崽不必因躲避旁人的视线而绕远路,而勤政殿也很快就到了小猫大人前些天起意要找黎南洲时, 忙碌的皇帝通常都是待在此处。
    云棠猫猫祟祟地开着治愈值系统的实时扫描功能, 从勤政殿的背侧快速溜进皇帝批改奏折、接见官员的书房。
    乍一进入宫殿,毛球便能感觉到一阵强烈的暖意正在他皮毛之下复苏,冷热在短时间内的快速对冲让小猫稍微有点发懵。
    因而他虽然很好地躲避着当值的宫侍, 又能跟治愈值系统时不时地闲聊,生理上的调节功能过载仍然让他没有注意到别的情形一直到能望见皇帝的书房门口, 猫崽才意识到以殿中人员的活动方式来看, 宫殿主人当下恐怕并不在此处。
    云棠蹲在从掌宫所在值房看不到的转角, 短暂地陷入了一阵踌躇。他现在其实最想要找到黎南洲本人,并且在不会引起皇帝警觉的情况下最大限度地跟踪观察黎南洲的一举一动。
    或许他今日出来的这一次也无法发现黎南洲的秘密如果确实有那么一个如他所想的「秘密」的话可云棠至少不能被人发现这场行动,更不能让自己从此丧失由黎峻之带来的不在场证明。
    小猫踩了踩前脚,还是往后退了一步。
    跟云顶山那次调查行动一样,他能在外活动的时间并没有那么充裕,好在云棠很熟悉黎南洲常待在什么地方,而那几个去处都离小猫大人所在的位置相当近。如果一切顺利,小猫甚至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两三场周游。
    云棠转身欲走。
    只是就在这时候,有一阵很轻细的说话声从书房边掌宫值守的小屋内传出来。似乎是陈掌宫正在跟一个刚刚步入值房的来客交流些什么包括勤政殿在内的几处宫殿所任掌宫都算是老童的直系手下,这些人对一些密事所知更多,其中部分跟暗龙卫都有接触。
    能够在主人离开的时刻看守值房的陈掌宫自然格外受到信重,要是这时候有暗龙卫从暗道进入书房,跟掌宫发生一些职务上的交谈,这也算不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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