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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革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亲手带大的姑娘,蓬松的卷发像头小狮子, 上面挂满了晶莹的雪片,望着风雪的眼神有些天真, 也有些凶狠。
    他教会她开车,教会她生存, 教会她不要忘记仇恨——唯独忘记教她要宽容。
    “老大, ”大雪声音沙哑,嗓门也不像以往那样大, “我不认错。”
    反革点点头“明白了。”
    “我错了吗?”她问,嘴角向后紧紧地绷着, 神情倔强。
    “大雪,我可以纵容你们犯下所有错误,除了一个,”反革沉声, “我不允许你们互相伤害。”
    “但这样我才会快乐。”大雪说。
    “……离开中心城,再也别回来。”
    这句话让大雪的眼睛变得通红,她用力地梗住脖子压抑自己颤抖的声音,“你不愿意再见到我了。”
    “那里有辆车, 你把它开走, 这样的天气也挡不了你。”反革轻声说。
    大雪摇了摇头。
    反革叹了口气, “大雪, 为什么?为什么不跟我说?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我不想听你说我不対,让我放弃。”
    大雪抬起冻僵的手指搓了搓自己紧绷的嘴角, 似乎是想表现得洒脱一些,“我报复他,不仅因为他是那个女人的儿子……还因为我见不得他,凭什么他能得到那么多,好像他生来这个世界的主角。”
    她猛地抬起头,“老大,你说,凭什么?”
    “每个人命运不同,”反革淡淡地说,“每个人遭遇的苦难也不同。”
    大雪满脸痛苦,“我觉得我一直留在了那天,再也走不出去,他们手拉手,离开时候还他妈很高兴……那天也在下雪,真他妈狗日的。你怎么不教我忘掉?我忘不掉,这是我的癌症。”
    “你不会理解我的……”大雪苦笑一声,“你们都理解不了。”
    反革摇了摇头,“孩子,我其实比你想象中更理解。”
    “我不认错。”大雪又在固执地重复这句话。
    “你错了,我教过你,不审判无罪之人。”
    “罪都是人定下的,是人的工具,为什么我不能给他定罪。”大雪说。
    反革微微皱起眉头,“强词夺理。”
    “你偏袒他。”大雪的神情更加痛苦。
    “我偏袒过你们所有人,”反革的声音变得有些艰涩,“其实,我和你一样。”
    风声越来越盛大,雪片像斜飞的尖刀,大雪在风雪中不停地摇晃,她的嘴唇蠕动着,却没有声音发出。
    反革看着她,缓慢地抬起了手,不远处那辆黑车感应到手势,自动向后倒车,擦着大雪的身体停下。
    那是他给大雪准备好的车。
    “走吧。”他说。
    大雪摇了摇头,“我没有地方可去,我早已经没家了。”
    “你不想走,也不想认错。”
    “対。”大雪的眼神倔犟到了极点,像一头凶狠却幼稚的小兽。
    “我不能留下你,这是我们一起定下的规矩。”
    反革略带痛苦地闭起双眼,再睁开时,他从衣袋里摸出一只亮着蓝光的塑料小条,递给大雪,“你还有一个选择。”
    “他死了吗?”大雪接过塑料小条,在手心里反复摩挲,里面有半满的能量液,车手细腻的手感让她感觉到里面的重量在摇晃。
    “他多半死不了。”反革说。
    “艹他妈凭什么。”大雪哼笑了一声。
    车贴在大雪身侧,冰凉的金属壳子被风雪敲打出一连串铿锵劲道的音乐。
    她现在就可以跳上车,车是她一生最亲密的爱人。
    她可以和爱人在以秒为单位的时间里迅速撤离,然后消失得无踪无迹。
    “老大,你记得要把我的故事讲给他听。”大雪笑起来,露出一口雪亮的白牙。
    反革说,“好。”
    大雪把能量弹咬在牙间,“咔嚓”一声。
    “嘭——”
    能量弹里爆发出的蓝白色闪光迅速膨胀,裹住了她的上半身。
    雪片被爆炸掀起、卷起,飞上惨白的天空。
    但最终还是会落地,还是会归于尘土。
    “大雪死了。”死在一个下大雪的白天。
    陈栎从台床里翻下来,极度的虚弱让他差点跪倒在地上。
    烟枪扶住他,他推开,挣扎着扑向窗边,烟枪没有阻拦,从后面护住,确保他不会再次摔倒。
    窗户被粗暴地拍开,风雪瞬间灌了进来,库吉拉默不作声拉开外衣,把仪器精密脆弱部分护在自己怀里。
    陈栎半个身子探出窗户,望着漆黑一片的雪天,喃喃自语,“原来……已经天黑了……”
    空中盘飞着的雪花让他觉得眩晕,他浑沌的大脑里此刻只有迟钝的知觉,没有任何情感波动,即便知道了大雪的死讯,心下也是一片麻木。
    但随着他感觉到外界的寒冷是那样彻骨,情感也渐渐开始复苏。
    烟枪纵容他在窗边站了许久,才轻声劝说,“陈栎,回来吧。”
    陈栎缩回身子,关上窗户,対烟枪说,“给我拿件衣服。”
    烟枪说了声“好”,便转身出去了。
    “看样子你好得差不多,滚吧。”库吉拉抖了抖身上的雪,冷冷地说。
    “给我拿盒止疼药。”陈栎说。
    库吉拉秀眉一挑,“你不是一向很能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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